相较城内, 城外的受灾情况明显更严重些。
一夜的大雪将路上的沟壑填平,远远一望,恍若一望无际的雪原。到了村里, 到还好些。
昨夜老虎老爷降下的天火,让村里的积雪只有浅浅一层,推开门窗,倒也还能自由的进出。
只是田里的雪堆得太厚,田坎又被积雪掩盖,已经好些人一脚踏空, 摔入雪堆中。
许多人手臂上还系着白布,可他们根本来不及为匆忙离世的亲人们伤心, 就要来田间地头抢收,不然等到入冬,日子会更加难熬。
百姓们穿上了最后的衣服,依然会被冻得发抖。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举着锄头和人高的竹耙, 小心翼翼地往地里去了。
杭州府有前、右两个卫所,共计一万一千余名卫兵。杜永昌后, 这前、右两个卫所的指挥使都非常有眼力,平日里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隐形人, 若是杭州府有所需要, 便调一些兵过去帮忙。
总之,陛下都护着,他们是决计不会招惹。
只是这一次……这杭州府提出的要求过于让人为难了吧?
“救灾?我们走了, 若是有倭寇来犯……”
“倭什么寇?”那白发郎君一抬眼, 一双眼比着冰天雪地还要冷, “这时节倭寇来犯, 是想在海上做冻尸?”
前右两个指挥使对视一眼,那右卫指挥使堆起一个笑:“白七爷,朝廷有规定,我等府卫不得擅离职守。您看,我们这外面也堆着雪……”
“我命令你们,两个卫所各留六百人,余下五千人以三十人为一大队,两所各整编出一百五十个大队,开始往杭州府各村落去救灾。”白七说,“两所最后余下的一千人等作为后勤。”
少年人的声音如黄钟大吕,直接响在脑中:“让他们告诉百姓们,都是猫老爷的恩德,才会有人前来救灾。”
两名指挥使眼露茫然,却都拱了拱手:“喏!”
前些年兵事不停,各路卫所的军费给得很是充足,卫兵们不缺御寒之物。待编队整出,白七便给每个大队都分发了几个葫芦,才重新离开了卫所。
那葫芦施了术法,能短暂的与猫咖的自动饮水机相连,能给他们取之不尽的热饮。而这些队伍最大的工作,便是帮助百姓们抢收粮食。
趁着大雪稍停,能抢多少就抢多少。这样百姓们才会有越冬的勇气。
回程的路上,白七飞得慢且低。他想好好观察一下城外的情况,好叫顾长安安心。
黑白色的身影在昏沉沉的天空之下便如一只展翅的苍鹰,格外夺目。
“老虎老爷!”
“是老虎老爷——”
“老虎老爷!您和猫老爷会救我们吗?”
白七垂目看着下面小小的人影,略一思索便降落在地。他站在高高的雪堆之上,循循逡视着眼前的百姓们。
他们之中有佃农,有行商,亦有学子。身份那般不同,眼中的期盼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天灾。”白七朗声道,“外力能给予的帮助总归有限。唯有自救者,才能得天相助。”
“那、那您是说,猫老爷不会帮我们了吗?”有一个汉子小心地问,“可是……若非……”
若非什么,他却没有说出口。
“降雪是天时,若非你们猫老爷来了,昨夜暴雪便能掩埋你们村落。”白七口气冷淡,“我不奢望你们每个人都记得他的好,但一遇灾难,便往他身上泼脏水扣黑锅……”他冷笑一声:“还真是符合你们忘恩负义的人心。”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当即不乐意了。
“老虎老爷!猫老爷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呢!”有人大喊道,“您不能——您不能因为一两个人那般不知恩,就以为我们村都不知恩!”
“就是!猫老爷又不管天地气候,这暴雪关猫老爷什么事呢?”
白七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内部争论。直到一些面有异色的人神情变得讪讪。
他才开口道:“希望你们记得今日之心,也不枉你们猫老爷一夜不眠,想方设法的去救你们。午时过后,杭州前卫的兵士们会过来帮你们抢收作物,杭州府的衙役应当也会赶来,给你们送猫老爷提供的粮食。”
“你们记得,自救者天助。齐心协力抱作一团,才有越过这个冬天的可能。”
“老虎老爷……”人群里传出一个大娘的声音,“这些人是猫老爷安排的吗?”
“是咯。以前军爷们可没这么积极的。”
“他们贯来能躲懒就躲懒的。”
白七闻言便道:“我刚从卫所安排完毕,才得空来瞧瞧你们。”
那就是他们安排的了。
“我还要去别的村子,告辞。”白七说完,就展袖而起,又低低地飞走了。
百姓们目送他远去,再看他先前站立的雪堆,其上却连一个脚印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