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 气温开始稳步回升。虽距离春耕还有一段时日,但杭州府也早早开始准备了起来。
去岁没能抢收出来烂在地里的粮食,该拔的得拔, 该埋的也得埋。土地经过了一个寒冬,也得翻土灌肥。
虽偶尔依然会天降大雪, 但好歹白昼一日比一日来得更早。阳光多了,冰雪迟早会消融。
小美短一个猫趴在树窝上,它头朝里睡着, 只有一条粗壮的尾巴从树洞里垂下来, 正百无聊赖地甩着。
小猫咪甩尾巴总是很有规律, 一顿一顿地拍在树干上, 发出规律的“啪啪”声,很是催人入睡。
尺玉睡在下层的树窝里,就着这拍打声将自己翻了个面,毛绒绒的金色肚皮就四脚朝天地敞着了。它的脚脚被树洞门挡住, 远远看去, 就跟一张毛绒毯子一样。
顾长安路过,顺手就揉了揉小猫咪的肚皮:“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喵。”尺玉昏昏欲睡, 转过身抱住顾长安的手,将小脑袋枕在他手心里, “乖乖尺玉什么都吃的喵。”
“你最近好渴睡, 不舒服么?”顾长安挠了挠它的耳朵根。
尺玉侧了侧脸, 含含糊糊地:“没有喵。就是春天到啦, 合该呼呼大睡。”
春天确实到了,在家拘了一冬, 百姓们明显已经呆不住了。天色一好, 就纷纷走出家门。现在河坊街的人明显比往常多了许多。
哪怕市场未开, 铺子紧闭,他们也乐得往这边来。买一杯猫老爷家的水,再逗逗小猫,也算有些快乐。
只是……
“猫老爷,您家那只小黑猫呢?”竹里花摘了斗笠,一边拍雪一边东张西望。
他冬至里被那只小猫逗得不行,整个冬日外出扫雪时,都会溜达过来逗逗它。小猫咪可真好玩啊,可爱得他都在寻思着去聘一只狸奴回家了。
“煤球回家去了。”顾长安道,“它伤好啦,就不在我这儿多留了。”
“哎……”竹里花叹了一声。
他也就几天躲懒没出来,这小猫怎么就归家了呢?可惜……
竹里花又叹了一声:“猫老爷,您这儿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来,又一个接一个走。这可真的变冷清了。”
顾长安闻言就笑:“有家人,有朋友,不冷清呀。”他说着侧过头,又去看树窝上的小猫咪:“它们俩不还在吗。”
那树窝上一大一小、一金一银的小猫咪,正一上一下的睡着。两只尾巴都从树洞里垂了下来。一只尾巴长而粗,一只尾巴短又蓬。看着有些莫名的好笑。
竹里花也就笑了起来:“它们俩可不让人随便摸。”
尺玉虽然从猫咖开门起就在,但它着实是一只骄傲得不得了的猫咪。只偶尔迎客带路,绝大多数时间谁都不搭理,也不给摸。
新来的那只小猫倒是比尺玉好接近,只是那也是一只非常警惕的小猫,连迎客的工作都不做的。能不能摸到得看缘分。
哪里像小黑猫,都能守在临窗的沙发上给人摸。
果然小奶猫才是最可爱的!
竹里花心里感慨着,又递上了一篮子野菜:“我早晨跟着队伍出去挖的,老爷您吃个新鲜。我接了水,回店里准备开张了。”
他离得近,开张也就开得比旁人要早些。
铺子的地窖里还存着一些耐储存的菜,厨房里还有熬姜汤的材料。若有人来,倒也能做两个菜给人吃吃。
随着河坊街各类铺子逐渐开张,人气也就慢慢回来了。便是各大书院,也在通知院中学子,准备回书院上学。
陈录也就顺着这股热潮,回到了猫咖里。
他在家中等得急切,此时连书院通知都来了,便也等不到积雪化春那日,就急忙忙地拎着书包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与小美短大眼对小眼,对了个正着。
小美短八风不动,问他:“喵?”
陈录脱下大衣蹲下身,伸出手与它打招呼:“我是陈录,这店里的小二。你是猫老爷家的小朋友吗?”
这个花色,看起来也与他们家的小老虎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过应当不是猫老爷与白七爷的孩儿吧……?
陈录心中有些吃不定主意。
小美短歪了歪头,不知道眼前这人类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走进他,嗅了嗅他伸出来的手。
这个人身上带着冷冰冰的冰雪的味道,是猫猫不喜欢的味道。
但这个人,是个无害的人。
虽然无害,也不想给他摸摸。小美短确定了味道,转头就走。
陈录也不在意。他将大衣放回自己的厢房,就拿出棉布开始擦桌子。在猫咖干活的日子,永远是他心里最安定的日子。
小美短窝在树窝里,居高临下的看他。
看了好一会儿,小猫咪觉得没意思了,又把头转回了树窝内部,只垂下一个尾巴。
它觉得有些寂寞。
别的猫猫是不会因为只有一个猫而寂寞的。
但是它不一样。
它从小就在很热闹的地方长大,有很多热情的狗狗朋友,还有最爱它的哥哥。它一直是一只最热闹的小猫了。
这个地方真的好冷清哦……
有着黑灰环形斑纹的尾巴甩了甩。
小煤球回去找它爸爸啦,它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