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仪没料到, 顾长安回来,却是为了要走。
“杭州府待得不开心了吗?”马仪忍不住道,“何必要走呢, 都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熟悉了。”
顾长安递给他一杯茶, 却是笑了:“是啊, 都这么多年了, 该出去走一走了。”
“那你这……你这铺子……”
“铺子也跟我一起走。”顾长安说。
尺玉最后将这个猫咖送给了他。这间猫咖能收回到他额间的红纹里, 等日后想要拿出来,变也能像最初那般再召出来。
听到连屋子都要走,马仪是真的心下一片冰凉。
“你在北京城, 是……”
“没什么事。”顾长安打断他,“只是我自己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了。若是走累了,许是还会回来的。识字班就得托给你继续了。”
马仪并没有被安慰道,他闻言就苦笑说:“我自然会替你做下去。只是等你再回来,这杭州知府,也未必是我了。”
“那你必然已经升迁了呀。”顾长安笑得眉眼弯弯, “马知府,你应该攀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为更多的百姓谋福祉。日后若是有闲暇, 我会去拜访你的。”
“唉。”马仪叹了口气,“那我可记下你的话了。”
他满意了,陈录可一点都不满意。
“那我可怎么办老爷。”陈录急道, “我与您一同, 我照顾您!”
白七闻言, 就侧头看了他一眼:“长安有我照顾。”
马仪连忙道:“就是, 你家猫老爷有白七爷在,哪里需得上你。”
他一边说,还一边悄悄拍了拍陈录。
这么个小书生,念书念得傻了。也不想想哪里见过成双成对的猫猫身后还跟着个人的?
“阿录,你是个大孩子了。得在家里照顾娘亲和妹妹。”顾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得在家里好好念书。哪里能整日跟着我跑。”
“我不念书了!”陈录大声道,“我本就没什么天分,我父亲和夫子都说,我天分在画之一道上。哪里都能画画,我跟着您!”
“瞎说。你若不去念书,你用什么赡养娘亲?”顾长安问道,“毫无才气的画师,是没人愿意买你的笔墨的。”
“可是……”
顾长安严肃地道:“好好念书。只要你考上秀才,我就不管你了。”
“那……老爷您还会回来看我吗?”陈录期冀地问。
“会的。”顾长安眉眼弯弯地说,“所以你要好好加油。若是我回来你还是个小童生,那我会笑话你的。”
“我,我一定好好努力!”
安抚好了小朋友,顾长安又与马仪一同去看了春耕的情况。
“去岁那场大雪,大家都怕了。许多人百姓与我说,他们也想种红薯。”马仪道,“府库里的红薯不太多,便以村为单位,每村都送了些……”
他细细说着自己的解决之法,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涌金门。那舟贩今年依然照顾着顾长安那两亩地,此外他又自己买了两亩荒田,今春正在开荒。
他自己的地里种着旧粮种,而顾长安的两亩地里,依然是满满的红薯。
见到顾长安来了,舟贩就笑道:“猫老爷!您看看这个苗。今年我一定能给您产更多红薯!”
“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这地照顾得很好。”顾长安笑道,“我准备离开杭州,去各地走一走。今年秋收,许是不在杭州府了。”
舟贩闻言就傻了:“那,那我这地……”
“一亩地的出息你就交给马知府,剩下一亩地你就自己收着。再替我送一些给阿录好了。”顾长安道,“阿录人小,又只剩寡母幼妹,希望两位看在我的面上,能多看顾一二。”“那是一定的。”马仪连忙道,“毕竟是你救回来的人,我在杭州府一日,自然会帮你照顾一日。”
舟贩也立刻说道:“老爷你放心,等秋收了我就去给阿录送红薯!”
“不用给他太多。”顾长安笑了笑,“他未出什么力,你看着给个一两石就好。不劳而获得多了,容易养坏了心性。”
“好,我都听您的。”舟贩连忙保证道。
顾长安点点头,又看了白七一眼。白七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木匣递给他。顾长安将那木匣送给了舟贩:“这个你收好了。我们这一去,日后你家囡囡出嫁也未必赶得回来。我家小孩也难得有个朋友,这个就当做是我们做长辈的,替咪咪给她的添妆。”
他不给舟贩拒绝的机会,强硬地把木匣塞到舟贩手中:“不许拒绝。”
“哎……”舟贩只能应道,“那您放心,我们一定收好了,在她出嫁那日给她压箱底。”
“选个心性好些的儿郎。”顾长安笑弯了眼睛,“不然我怕咪咪知道了,得连夜下山去挠你全家。”
舟贩也笑了起来:“哎!”
看完耕地,又往官窑厂走了一趟。
蒯祥听闻来意,整个人都楞了半晌,而后他才苦笑道:“我原以为猫老爷你去了京城就不回来了,才给工部递了折子要求回京……”
马仪:“!!!”
顾长安看着马仪那震惊的黑脸,笑得不行:“虽然我不在北京城了,但我也不在杭州府呀。”
“那您以前说过的,还有更厉害的织布机……”
“等到时机合适,我会把图纸拿出来的。”顾长安温声道,“你们工部人才济济,也可以试试改进。任何机巧的进步,都与民生息息相关。百姓们或许不懂工部的重要,但你们自己心里得明白。”
“是。”蒯祥郑重的抱拳作揖,“顾郎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把一切都交代完了,才回头看向白七:“我们走吧。”
白七抓住他的手:“走了。”
话音一落,便有长风自西湖而起。风声带着西湖的水沫,吹得人眨了眨眼。
等长风略过,眼前就再无人影了。
马仪抬头看了看如洗的碧空:“真走了……”他也不知有些什么感叹,只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也回衙门了。”
他来杭州府任职时,朝中有消息灵通的朋友不远万里给他送信,忧心忡忡地说杭州府有个大妖怪,此去万望小心。
他那时候几乎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才踏入了杭州的府衙。可谁知,大妖怪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小神仙呢?
杭州府一直都热热闹闹的。大家也从一开始的防备变成了如今的依赖。
现在小神仙说走就走,明明只是少了间铺子,可马仪却总觉得,整个杭州府都冷清了下来似的。
他唉声叹气回了府衙,屁股都没坐稳,就见吏书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马知府,猫老爷那铺子,没拉!”
“嗯。”马仪很是低落,“他走了嘛。”
“那,那怎么办啊!”吏书被这消息吓得团团转,“那河坊街的百姓都要炸掉啦!”
河坊街的百姓们怎么都不敢相信,好不容易听闻猫老爷回来了,也眼瞅着猫老爷进了屋,猫咖又亮起灯了。
怎么一夜过去整栋房子都没了!
谁把他们的猫老爷拐跑了!
竹里花左拐右拐,绕着那路口与自己的酒肆转了好几圈,猫咖还是没有变出来。
空荡荡的路口变成了以前的模样,再没有什么猫咖,也没什么琉璃小阁。
就好似一场喧嚣又华丽的梦境,梦醒了,一切都悄然失去。
竹里花站在路口,失魂落魄:“我老爷呢!”
“谁瞧见这宅子是怎么没的么?”
“前些日子晚间震动宅子都在呢!怎么现下说没就没了!”
河坊街的商铺掌柜们站在以往猫咖的位置,人人都焦急得不得了。
他们猫老爷到底去哪里了!
是以蒯祥一来,就被掌柜们团团围住了:“蒯郎君蒯郎君!我们猫老爷呢?”
“猫老爷走啦。”蒯祥叹息道,“没去苏州府,没去北京城。猫老爷说下山日久,想在大明到处走走。不知去何处了。”
他回答得格外顺溜,说完一句又接着道:“不知何时回来,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红薯继续种,识字班继续开,新织布机也会继续推广。还想知道什么?”
这蒯郎君是回答了多少次,才能答得这般顺溜。
掌柜们把头摇成拨浪鼓:“没了没了。”
蒯祥就点了点头,喊:“竹掌柜,这是顾郎君走之前托我给你的。”
“他怎的不来自己给我!”竹里花焦急地抱怨了一句,“我看看是什么。”
猫老爷留下的只是一页信笺,竹里花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糖雪球的制作方法。
竹里花鼻子一酸,眼睛顿时就红了。
这还是去岁冬天,大雪封城时,他给猫老爷拜早年厚着脸皮要学的小点心。
那时猫老爷说等到开春就教他。可刚开春,苏州府就起了疫病……他还以为猫老爷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毕竟相比别的事,这是一件多么小的事情。
竹里花吸了吸鼻子:“是个点心方子。我……我把这方子誊抄下来贴在店外,想学的都尽管来学。”
“就当是猫老爷送给我们杭州府百姓的新春贺礼了。”都悄然失去。
竹里花站在路口,失魂落魄:“我老爷呢!”
“谁瞧见这宅子是怎么没的么?”
“前些日子晚间震动宅子都在呢!怎么现下说没就没了!”
河坊街的商铺掌柜们站在以往猫咖的位置,人人都焦急得不得了。
他们猫老爷到底去哪里了!
是以蒯祥一来,就被掌柜们团团围住了:“蒯郎君蒯郎君!我们猫老爷呢?”
“猫老爷走啦。”蒯祥叹息道,“没去苏州府,没去北京城。猫老爷说下山日久,想在大明到处走走。不知去何处了。”
他回答得格外顺溜,说完一句又接着道:“不知何时回来,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红薯继续种,识字班继续开,新织布机也会继续推广。还想知道什么?”
这蒯郎君是回答了多少次,才能答得这般顺溜。
掌柜们把头摇成拨浪鼓:“没了没了。”
蒯祥就点了点头,喊:“竹掌柜,这是顾郎君走之前托我给你的。”
“他怎的不来自己给我!”竹里花焦急地抱怨了一句,“我看看是什么。”
猫老爷留下的只是一页信笺,竹里花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糖雪球的制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