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近海。一靠近, 便有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的盘锅做得很大,每口都有一百四十余斤,一家盐户每晚可以煎两锅左右。每锅大抵只有三十斤。”张楷一边走,一边给顾长安细细地介绍, “用大盘哪怕盐户日夜不息, 一日也就仅有两百斤, 小盘就更少了,得折半来算。”
海边负责煎盐的盐户都是苦劳力, 子子孙孙都靠着那一口盐锅过活, 可自己煎烧出来的盐,却未必有自己的份。
“天气好时, 月余下来,也能有十几万斤的盐。若天气不好,遇上风暴, 一月许是只能有个几万斤。这些数量看着虽多,却要供往全国,很不够用。”
顾长安看着盐场里的百来户盐户, 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记得……前朝便曾有过晒盐之法。”
“顾郎君。”张楷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容来, “总归现在, 确实无人知晓该如何晒盐了。”
顾长安抿了抿唇:“我擅改你们的盐场,可会有人遭罪?”
“是您的话,就不会。”张楷道。
“那我就教你晒盐之法。”顾长安道, “你们煎盐, 要炊具、柴薪, 还要人日夜不停。晒盐法只要足够宽广的盐场, 足够多的海水和天上的太阳。此法恰合你们福建的盐场。”
张楷心中激动:“如此, 我就拜托顾郎君了。”
顾长安又观察了一番盐场的情况,才道:“我就在你们盐场住下吧。明日你把能修筑盐场的匠人带来,我直接将晒盐法的图纸给你。”
他这话说得张楷一愣:“住下,这……这怎么能住呢?”
盐场外围都是盐户,家中莫说有多余的宅子,便是多余的床都没有。难道顾郎君要变作小猫模样,睡在人家房檐下吗?
那……那陛下不得砍了他?
没等张楷想明白,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就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他茫然一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突然多出了一栋宅子。
那宅子四四方方,有着一整面落地的琉璃墙,高有两层,最顶处还有一个六角的琉璃小阁。
猫……猫咖!那间杭州府传说中猫咖!竟然真的存在!
震惊之中,一声怒喝传了过来:“哪来的贼人胆敢在盐场生事!”
那人拿着大棒,跑得气喘吁吁,近了突然一个急停:“张、张、张……”
张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些时日顾郎君与白七爷要住在盐场,你们盐课司得小心照看。若是照顾不周……”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那盐课司的盐官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张楷,又去看顾长安,没明白顾郎君与白七爷到底是谁,却又被身后的猫咖晃花了眼。
“猫、猫……”盐官登时瞪大了眼。
“是我。你们盐场的盐户各个瘦小无力,你倒是腰圆体壮,肥硕得很。”顾长安扫了他一眼,就看向了张楷,“我这些时日就住在这儿了。张巡抚有事,就来盐场里寻我。”
“好!一切就劳烦顾郎君了。”张楷道。
顾长安推开门,又道:“我这猫咖许久未开张,张巡抚也来喝一杯吧。”
猫咖里依然是最适宜的温度,张楷在沙发上落了座,就见顾长安与那白七爷一同进了里面的屋子,不多时,两人一个拿着杯子,一人又拿着其他物件去了室外。
顾长安递给张楷一杯蜂蜜柠檬茶,见他在看白七,就笑着道:“白七爷在调整自动贩卖机里的灵水比例。你们盐场的盐户都太瘦小了,以往在杭州府用的比例许是会让他们身体承受不住。”
“您……您连那灵水,也要在福建卖?”张楷问。
“猫咖既然开张,那定然是什么都要卖一卖的。”顾长安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间猫咖在城外盐场开张的消息,如一阵飓风一夜间就刮遍了福州上下。第二日一大早,盐场外就排起了长队。
那盐课司的胖盐官对自己的定位很是精准。盐场外排了队,他就小心翼翼地来请示顾长安的意思。
顾长安带着斗笠在研究盐场,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想法,只是道:“不要搅了盐场的秩序,想买水的自己拿壶来装。对了,这些盐户,是不是你们盐课司管理的?”
“是的老爷。”
“既如此,我这里新店开张,你们盐课司不请下属们一杯茶吗?”
那胖盐官立刻道:“马上就请,马上就请。”
“好。”顾长安站起来拍拍手,“等张巡抚到了,你就直接将人带来此处。”
张楷来得很快。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昨夜紧急从福建官窑喊来的匠人。
顾长安将图纸交给匠人们,道:“晒盐法最重要的,我们看做两步。一步是蒸发池,一步是结晶池。而蒸发池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引入海水。”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滩涂:“这一片地就很合适。涨潮时海水会走到那处。”他说着比了比:“我们就在前头修筑池埂。池埂之上开几处引水门。只待涨潮,便将引水门一开,海水自然就倒灌而来。”
官窑坊的匠人们听得双眼发亮:“那之后的盐池得一个挖得比一个低,才方便进水。”
“是。上下池之间也要有引水门,方便海水灌溉进去。而这高低落差也方便海水的蒸发。”顾长安一边说,一边直接带着官窑坊的匠人们往那选好的滩涂走。
那胖盐官左看看右看看,眼见那整个盐场都要被福州的百姓们围堵住了,才不得不道靠近了。
他看了看张楷,不敢插嘴。有看了看那老虎精,连靠近都不敢了。
最终只能磨磨蹭蹭地小跑到顾长安身边:“猫老爷,猫老爷……您走了,您这水可怎么卖啊猫老爷!”
顾长安只回头指了指自动贩卖机:“看见那机子了没?让他们靠近自动贩卖机,自动贩卖机会教他们的。”
“哎?哎!”胖盐官茫然无措地止了步子。看着一行人下了盐场,犹豫好半天,才试探着往那什么自动贩卖机而去。
刚一靠近,一个机械音突然响起:“请投币。”
“谁!谁在说话!”
自动贩卖机亮起了光,又喊:“请投币。”
“是……是你?”胖盐官又是好奇,又是恐惧。站在自动贩卖机跟前,一动也不敢动。
自动贩卖机闪了半天的光,还没等到一个钱币:“不投币,请走开。不投币,请走开。”
胖盐官:“……”
胖盐官:“它让我走开,这到底怎么用啊猫老爷!”
顾长安着实没空理他。
一行人到了滩涂,就拿着顾长安画好的图纸比划了起来。
“那这结晶池,许是可以在蒸发池后挖出壕沟。”一个匠人道,“只要将所有蒸发池中的水,在合适的时候都引入结晶池中,再等太阳继续晒就行了。”
“一道沟不太够。”另一个匠人说,“水多了总是蒸发得慢些。”
“挖三面大沟。”顾长安想了想,说道,“两侧的盐沟备盐纳潮,最里面那一道用以过水之用。再往后还得弄结晶池。虽然修筑时麻烦了一些,但这样晒起来更快。”
“好,我等就按顾郎君说的办!”匠人们点过头,才想起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张楷:“那个,张巡抚啊,你看这事儿就这么办如何?”
“我是个读书人,不懂晒盐纳田。你们都听顾郎君的。”
有了他这话,整个官窑厂就迅速的运转了起来。包括那些盐户,这些日子也不晒盐了,而是都下了滩涂,开始修筑盐池。
盐场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下面是热火朝天的盐池修筑,上面是沸沸扬扬的猫老爷观光团。
挖池修埂的事情没人敢劳动猫老爷,顾长安便干脆整日里和白七在二楼厮混,整日整日的不下楼。
可他不下楼不露面,福州百姓更好奇得厉害了。
那盐池半月功夫就已经修好,引水那日,张楷特意来请顾长安。
顾长安一头长发用一根与白七外袍同色的黑色金纹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刚一露面,什么都还未说,周遭的百姓们先大声:“好!”
随即就是激烈的掌声。
顾长安:“……多谢大家给我面子。趁着潮水未褪,就开引水门吧。”
他话音一落,早就准备好的匠人们就吹响了唢呐,一人挥着小旗高声喊道:“开门咯——”
池埂的几处引水门一开,海水便汹涌地涌进了池中,一点点灌满池埂之后数百个蒸发池。
“好!”百姓们又开始热烈鼓掌。
“今日天时不错。明日若也是个烈阳日,那暴晒一日后,就能将水引入结晶池内了。”顾长安在喧嚣声中,与张楷说道,“此法若成,我便希望张巡抚能将此推广到福建各处去。”
“好。”张楷应道,“我一日是福建巡抚,便会极力促成盐场改革。不过……只是福建?”
“更远的地方你也去不了啦。”顾长安笑道,“那就拿着晒盐的成果上书给陛下,让朝廷下令改革吧。”
张楷想了想,无奈笑道:“您说的是。”
海水涛涛,顾长安看着喜不自胜的百姓们,笑道:“既然此处已然无事,我也该走啦。”
“走?现在么?”张楷连忙说,“这盐池刚建好,您还未在福建好好玩玩……”
“就现在。”顾长安大笑道,“白七爷,我们走啦!”
“好。”白七牵过他的手,“走了。”
欢呼声中,白发的老虎精带着那黑发的猫老爷,只迈出了一步,就再也寻不着了。
盐场内,那晶莹的猫咖等最后一人接完了柠檬水,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便如来悄然无形,走得也无声无息。
张楷离开盐池,看着那空荡荡的盐场,缓缓地叹了口气。
“张巡抚,那猫老爷……”
“来我福建,许就是为了让老百姓们能吃上一口便宜的盐巴吧。”张楷叹道,“他们二人都是小神仙,又哪里会被凡间事牵绊?”
只是仙人既指了明路,往后一生,他就要沿着这条路,慢慢地走了。。包括那些盐户,这些日子也不晒盐了,而是都下了滩涂,开始修筑盐池。
盐场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下面是热火朝天的盐池修筑,上面是沸沸扬扬的猫老爷观光团。
挖池修埂的事情没人敢劳动猫老爷,顾长安便干脆整日里和白七在二楼厮混,整日整日的不下楼。
可他不下楼不露面,福州百姓更好奇得厉害了。
那盐池半月功夫就已经修好,引水那日,张楷特意来请顾长安。
顾长安一头长发用一根与白七外袍同色的黑色金纹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刚一露面,什么都还未说,周遭的百姓们先大声:“好!”
随即就是激烈的掌声。
顾长安:“……多谢大家给我面子。趁着潮水未褪,就开引水门吧。”
他话音一落,早就准备好的匠人们就吹响了唢呐,一人挥着小旗高声喊道:“开门咯——”
池埂的几处引水门一开,海水便汹涌地涌进了池中,一点点灌满池埂之后数百个蒸发池。
“好!”百姓们又开始热烈鼓掌。
“今日天时不错。明日若也是个烈阳日,那暴晒一日后,就能将水引入结晶池内了。”顾长安在喧嚣声中,与张楷说道,“此法若成,我便希望张巡抚能将此推广到福建各处去。”
“好。”张楷应道,“我一日是福建巡抚,便会极力促成盐场改革。不过……只是福建?”
“更远的地方你也去不了啦。”顾长安笑道,“那就拿着晒盐的成果上书给陛下,让朝廷下令改革吧。”
张楷想了想,无奈笑道:“您说的是。”
海水涛涛,顾长安看着喜不自胜的百姓们,笑道:“既然此处已然无事,我也该走啦。”
“走?现在么?”张楷连忙说,“这盐池刚建好,您还未在福建好好玩玩……”
“就现在。”顾长安大笑道,“白七爷,我们走啦!”
“好。”白七牵过他的手,“走了。”
欢呼声中,白发的老虎精带着那黑发的猫老爷,只迈出了一步,就再也寻不着了。
盐场内,那晶莹的猫咖等最后一人接完了柠檬水,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便如来悄然无形,走得也无声无息。
张楷离开盐池,看着那空荡荡的盐场,缓缓地叹了口气。
“张巡抚,那猫老爷……”
“来我福建,许就是为了让老百姓们能吃上一口便宜的盐巴吧。”张楷叹道,“他们二人都是小神仙,又哪里会被凡间事牵绊?”
只是仙人既指了明路,往后一生,他就要沿着这条路,慢慢地走了。。包括那些盐户,这些日子也不晒盐了,而是都下了滩涂,开始修筑盐池。
盐场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下面是热火朝天的盐池修筑,上面是沸沸扬扬的猫老爷观光团。
挖池修埂的事情没人敢劳动猫老爷,顾长安便干脆整日里和白七在二楼厮混,整日整日的不下楼。
可他不下楼不露面,福州百姓更好奇得厉害了。
那盐池半月功夫就已经修好,引水那日,张楷特意来请顾长安。
顾长安一头长发用一根与白七外袍同色的黑色金纹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刚一露面,什么都还未说,周遭的百姓们先大声:“好!”
随即就是激烈的掌声。
顾长安:“……多谢大家给我面子。趁着潮水未褪,就开引水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