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唯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他和姚丽私下里交往, 半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以师生恋不被世人允许为由,成功哄骗姚丽和他勾搭了三年多时间。
刚开始感觉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伴侣,但渐渐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姚丽在京都势单力薄, 什么根基都没有,对他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正好借着毕业分配的机会把她甩掉。
姚丽折腾了一阵, 最终还是没能留在京都, 被分配到鄂省家乡的物资局, 正合秦唯的意,他嘴上说着分手、遗憾、抱歉的话, 身体却享受着她最后的痴缠。
可是随着毕业派遣证最后日期的到来,姚丽那股疯劲越来越厉害, 恨不得天天腻歪在床上,他有点受不住了。又不是铁打的身子, 哪个顶得住这抵死缠绵?
她舍不得与秦唯分离, 一边哭一边抱着他的腰, 哼哼唧唧地说着情话,什么就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一定要把未来的恩爱都浓缩在这几天里;什么哪怕不能永远在一起,也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上一秒还在笑, 下一秒却哭得稀里哗啦;上一秒还肌肤相亲, 下一秒一口就咬在他胸口, 说要留个记号——谁想天天跟这么个神经病在一起?
于是,秦唯躲开, 回到京都农业大学的宿舍楼。
以前他只要一回到家, 厉椒就会嘘寒问暖, 端茶倒水, 让丹丹和双双绕着他转,热闹而舒坦。
可今天他一回到家,看到门口一把锁挂着,厨房里冷锅冷灶,煤炉一看就是几天都没有生过火,只有暖气片还在尽职地工作中,让屋子还残余着一丝暖意。
这就很奇怪了。厉椒一天到晚盼着他回家,就算回娘家也不敢待得太久,现在竟然几天不着家,也不怕他生气?
秦唯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哼了一声,走到门边摆的小柜,伸手拿起开水瓶想倒杯水喝,却发现开水瓶是空的。
“搞什么名堂!”秦唯烦躁地将水瓶重重放回柜子。
他很不习惯这种被冷落的感觉。厉椒虽说长得一般,学历低,只是个印刷厂的工人,生的又是女儿,但她温柔、老实、勤快,还有一对在大学当教授的父母,做老婆还是蛮合适的。
他把家当旅馆,还要求这个旅馆配一个贴心的服务员。他可以不回家住,但家人得时时候命——就是这么自私。
“笃!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把他惊醒,正好人就站在门边,顺手便把门打开来。
门一开,一张漂亮精致的瓜子脸映入眼帘。
姚丽?秦唯呆在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家在这里?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看到发呆的秦唯,姚丽一张脸愤怒到扭曲,鼻翼翕张,银牙紧咬,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秦唯一把拖进屋里。
“砰!”门在身后关上。
姚丽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愤怒让她生出无穷的力量,秦唯是读书人,平时疏于运动,一下子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客厅的饭桌上,痛得惨呼一声:“唉哟,你干嘛?”
姚丽穿一件红色大衣,映得一张脸红红的,她眼中闪着极度疯狂的厉光,看着像一团火:“你骗我!你骗我!你竟然是结了婚的人,你竟然有老婆有孩子!”
一想到今天收到的神秘纸条,指引她一路找到这里,姚丽五内俱焚。
怎么会这样呢?秦唯如此清雅、潇洒的人物,竟然是个已婚男。枉他对自己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竟然全都是假的!难怪他不让自己白天找他,难怪他不让自己在路上和他打招呼,原来都是为了掩饰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秦唯强装镇静,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姚丽狂燥地再一次扑过去,嘴里尖声叫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秦唯向左一偏,躲过姚丽的攻击,反手一推,一巴掌就将姚丽打得摔到了地上。
尾椎骨剧烈的疼痛袭来,姚丽呆呆地坐在地上,抬头望向秦唯,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秦唯冷冷道:“我骗你什么了?分明是你骗我在先!你不是也和当地农民结婚,生了一个女儿?”
姚丽没想到自己的底细被他了解得这么清楚,眼泪被吓得不敢再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我……我那是因为爱你!”
秦唯喘着粗气坐回椅子,疲惫地挥了挥手:“姚丽,我们都是结过婚的人,就不要再说什么爱不爱了。开在欺骗土壤里的花朵,不可能结果。”
姚丽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我骗了你是没错,但我为你离了婚,我现在是自由的。可是你呢,你还住在你妻子单位分配的房子里,你和我在一起快四年了,却一直没有离婚。”
秦唯长叹一声,拉她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拭着眼泪。
“姚丽,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女人,你的丈夫是农民,还有土地,离婚之后他带着女儿一样能活。可是我呢,我是男人,我对这个家有责任。
你没有见过我的妻子,她没你漂亮、没你有文化、没你的风情与才情、更没你善解人意、能干勇敢,而且她生完孩子之后完全成了个管家婆,整天围着孩子转,又肥又丑。如果我离开她,她怎么活呢?”
姚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半跪着扑到秦唯身边,抱住他的腰,哀哀痛哭:“我不管,我不管!我为你的付出难道不多吗?我离开你,也活不成,一想到没有了爱情的滋润,一个人孤单单到陌生的城市生活,我心如死灰啊……”
秦唯只能暗自庆幸厉椒不在家,不然看到这个场景没办法解释。他抚着姚丽的头顶,忍着嫌弃柔声安慰她:“你放心,就算你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来找你。我答应你,只要放寒假、放暑假,我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原本秦唯是要和姚丽彻底分手的,但现在看她情绪激动,只得先许下空头支票,哄着她回县城上班了再说。
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有工作、有单位、有社会地位、有家庭,姚丽除了一张毕业派遣单、一张本科文凭,什么都没有。万一姚丽发了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告到京都经贸大学,别说被单位开除,光是身边人的唾沫星子喷过来,他就顶不住。
姚丽本就爱他,听到他的许诺,渐渐安下心来,哀求道:“我不能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你,求你了,和她离婚吧。我给你生个大胖儿子,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吟诗作画谈经济人生,幸福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秦唯是农村人,心里一直有个儿子梦,姚丽说的风花雪月全没听到,倒是“生个大胖儿子”这六个字让他心动了。厉椒生了两个女儿,原本想着休息两年再生,结果计划生育政策一下来,他就傻了眼。再生那就是超生,违反政策可是要开除公职的。
但是,离婚之后把孩子都给厉椒,自己再生一个,说不定可以。
想到这里,他渐渐动了心,凑过嘴唇,贴在她耳边,轻轻一笑:“那好,我们现在就生个儿子……”
室内渐渐飘散着暧昧的气息。
门外站着的厉椒听到这里,心如刀割。她哆嗦着拿出钥匙,好不容易才插入锁孔,却半天也使不上劲旋转打开。
厉浩在一旁听得心头火起,伸出手一把转开钥匙,猛地推开大门。
“咣铛——”铁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楼道引发回响,隔壁邻居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探出头来,往楼梯间里观望。
“是厉椒家,怎么这大的动静?”
“厉椒家先生是大学老师,一家人平时都挺安静的,这是怎么了?”
“快看快看,厉椒家门口围了好多人!出了什么事?”
厉浩一马当先冲进屋,正看到秦唯衬衫扣子被解开,与姚丽纠缠在一起,气得大吼一声:“竖子!无耻!”
秦唯万万没有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吓得面无人色,一把将姚丽推开,语无伦次:“不是我,我不是,我没有……”
林满慧眼疾手快,上前瞄准他那鼓囊囊的要害位置就是一脚。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遍整栋宿舍楼,听得众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入室抢劫吗?快快快!快报警!”
“不行,我得去看看,厉椒是个好人,可不能出什么事。”
一时之间,楼道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七、八个手执拖把、铁钎、火钳……各种武器的男人从屋里冲出来,全都涌向住在一楼的厉椒家。
冲到门口一看,好家伙!厉教授面沉如水,厉椒捂着嘴泪流满面,秦唯抱着裤.裆满地打滚,还有一个衣衫不整、口红花了一脸的女人。
——这个画面,不由得让人遐思。
痛,火辣辣的痛!
眼前少女一笑两个小酒涡,明明只是轻轻一脚,秦唯却感觉完全承受不住。
要害处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失,仿佛有两根冰冷透骨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撕扯着皮肉,一缕一缕地强迫与身体分离。
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感让秦唯惨叫起来:“叫医生,叫医生,我受伤了!”
根本没有人相信,谁也没有打他、揍他,只不过小姑娘气不过踢了一下,他就满地打滚,太他妈假了。
为了转移众人的目光,为了遮盖他出轨的事实,演得也太像了点,啧啧啧,也是够拼的。
林满慧目光冰冷,水系异能逆转,这一次却是为了伤人。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内容让她愤怒,厉椒姐这么好的女孩你不珍惜,还想和别人生大胖儿子?
我呸!我让你生,生个棒槌!别说儿子,连女儿你都休想再生一个。
估摸着惩罚差不多到位,林满慧住了手。
极度的恐惧与疼痛交织的秦唯瞬间回了魂,身体几乎虚脱,手脚颤抖,满脸煞白。他这才发现自己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胸口还印着口红唇彩,皮带解开一半,整个人在地里翻滚了半天,狼狈至极。
门口站着一堆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声入耳。
“我的天呐,这是秦老师吗?”
“偷人偷到学校宿舍来了?太不要脸了!”
“大过年的,也真是饥不择食,有辱斯文。”
“道德败坏!有伤风化,这样的人也配教书育人?”
“一点师德都没有,厉椒真可怜,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没廉耻的东西?”
丢脸丢大了!
一向注重形象的秦唯,羞臊难当,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着装,脑袋低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是农村人,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处处表现,又拍好了领导的马屁,这才留校当了老师。可是他本科毕业,没有继续读研,缺乏规范的科研训练,始终入不了科研大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停留在讲师这一阶段十几年,再无尺进。
越是水平不行,他越是注重形象、努力经营自己的名声。他外形出众,厉椒也舍得打扮他,走出去谁不知道秦唯老师儒雅潇洒、博学多才、风度翩翩?
今天却是他的劫数到了,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