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铭站在那个扎满了尖针的垫子前没动。
修士锻体, 要是真论起来,这些针其实伤不了他什么。
但虽然事实是这个事实,可贺家却并不知晓。
倘若现在站在这里的真是一个普通人、贺家的真少爷……这是生生地要把人废了吧?!
就因为救了一个差点被“弟弟”逼死的仆从?!
到底是借了人家的身份, 阎铭这会儿对贺家那位流落在外的少爷也有几分共情。
同为血缘兄弟,养在身边的和流落在外的却得到如此差别对待, 阎铭对此这会儿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愤怒。
(沈询:?)
阎铭这边还在默默蓄力的怒气条,但一旁把人带过来的管家却没有注意到……或者更准确地说, 他是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知晓认子内情的贺父心腹,他对这个被认回来的所谓“少爷”并没有放在心上, 更遑论体贴对方的心情了。
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前面的祖宗牌位,然后沉着声,“还请大少爷跪下。”
阎铭闻言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示意了一下地上的针垫, “跪这儿?”
管家并没有察觉这句话里面的危险意味, 仍就点头, “家主吩咐,少爷不敬长辈、不友兄弟, 此乃贺氏祖训中大忌, 合该受罚的。”
言下之意, 既然受罚、那当然不会轻易就把人放过了。
阎铭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虽说这个假扮真少爷进贺府的主意确实是他出的, 但他可不是来受这个窝囊气的!
那管家对阎铭的如此作为却也不意外, 他神色不变、淡淡的道了一句, “来人。”
一时之间七.八个身形精壮、看着就十分孔武的家丁从外面进来了, 阎铭的身形虽然是也是强壮的, 但是这种人数对比下, 却显得势单力薄了。
管家接着吩咐,“帮大少爷跪下。”
这话落后,一群人立刻成包围之势向着阎铭过来。
阎铭扯了一下嘴角,有点嘲讽。
他就手一个擒拿直接扯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拎起来,又以这个人当武器,一个横扫过去,于是原本围过来的家丁就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阎铭随手把拎着的倒霉蛋然放在一旁的“尸体”上,接着抬脚向着那边的管家走去。
阎铭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太快,管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这会儿见人往他这边走过来,才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刷白下去。
他嘴唇哆哆嗦嗦的,但是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阎铭揪着后脖领子一把拎了起来。
以后者多年贪墨囤油水养出来的体型,当然无法用“拎小鸡仔”这种形容——成年待宰的肥猪还差不多。
但是对于阎铭来说,就是这重量再添上一倍也算不了什么,他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拎到了针垫子上方。
被提着管家在半空中无处着力,但意识到阎铭想要做什么,简直是拼着命要往后缩,扑腾着四肢的模样可笑极了。不过他这会儿却也顾不得这些,整个人汗如浆下,半点不见方才的淡然,连声求饶,他:“大少爷饶命!饶命啊!是小的不知好歹、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少爷放小的一马,小的来世今生必定当牛做马以报少爷大恩大德!”
这声音凄厉、说话间已然涕泗横流,全全然然一副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态度。
这意想不到的滑跪速度让阎铭一时之间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颇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过管家这么多年养出来的肥膘在这时候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只听“嘶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响,管家原本恐惧求饶的声音一顿,随之而来的是杀猪一样的惨嚎。
阎铭:“……”
“…………”
对着那个正弓成虾米、抱着膝盖在地面上翻滚的胖子,他忍不住露出点相当一言难尽的无语表情。
阎铭确信以自己的控制力、刚才绝对及时把人扔出去了,那些针就算扎了也绝对只是穿透布料、扎破了点皮肉的程度,比起膝盖来、他觉得那人更该捂的是腚。
眼见着这个人有这么一直不停嚎下去的架势,阎铭忍不住拿小指掏了两下耳朵,“差不多行了。”
他说着又往侧边挪了两步,拿脚跟踢了踢那群从被放倒之后就装死不动弹的家丁,“你们也是。”
要不是对自己下手的力度有数,阎铭这会儿还真以为自己一不留神闹出人命来了呢。
这贺家也是,家里一个个的……
——全都是人才!
……
阎铭本来确实是气的,但是被这么一群“人才”一搅和,他觉得有功夫跟这群人生气都是浪费力气,当下也懒得再纠缠、抬脚就要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一点点往上抱住了小腿。
阎铭:?!
他差点把人一脚蹬出去……
这要是没忍住,现下抱着他腿的这人可真是不死也残。
——来人正是刚才还涕泗横流的管家。
阎铭收着力气稍微抽了抽腿,居然没有抽动,可见这人真的是下了死力气抱着。
阎铭:“……”
他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打算让老子跪那个针垫?”
真没看出来,这人还这么尽忠职守。
管家哪里还敢啊,听阎铭这么一说,他立刻哭嚎出声,“还请少爷息怒!息怒啊!是小的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啊!”
“这跪祠堂确实是家主的吩咐……但是父子连心,少爷是老爷的亲子,哪里会有这般狠心的?!这针、针垫子都是夫人的主意啊……”
管家这也是没办法。
他刚才见阎铭头也不回地走了,只以为这人要离开贺府,而以对方刚才表现出来的武力要再来十个家丁也根本拦不住。
他是知道家主找回来这大少爷的原因的,而他自己又领了看守的职责……
倘若真的让这位就这么走了,他的下场绝对比死更难过。
再加上这次的作为又是他收了夫人的好处、背着家主擅作主张。
当然到了做到一府大管家这种程度,他也不是谁的好处都收的,只不过现下的夫人确实是家主的心头好,他这作为既是变相讨好了家主,又有好处可以拿……简直是何乐之而不为。
只是他当时乐颠颠地接下那一包鼓鼓囊囊的银子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啊!
要是因为这桩事让这位大少爷愤而离府,事情败露之后,倘若让家主知道了,那他真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看家主为晗少爷填进去的人命就知道了、那何止是十条?!
被这么抱住的阎铭稍稍一愣,“夫人?”
他对这个夫人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虽说修行之人不怎么注重男女大防,但是他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妻室看啊……
……
……
这祠堂阎铭当然到最后也没有跪。
在听完那管家说了事情的始末,阎铭黑着一张脸回来吧,就是从头到尾跟沈询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感慨,“这女人也太毒了吧?我不就没叫那句‘娘’吗?居然记恨到这程度……”
贺晗在贺府里仍旧顶着一个正室嫡出的身份,在名义上和阎铭假冒的这个身份是同一个娘的双生兄弟。也因此,阎铭倒没有把何贺晗的那点龃龉和这个后娘联系起来……他真是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自己跟那夫人有什么过节,最后只能归咎到那天张了半天嘴也没能叫出的那个称呼上。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感慨,“幸好这贺家的真少爷没回来,这前狼后虎的……那邪修还没什么动作呢,这后娘就先一回动手了……爹不管用,弟弟也不是个省心的……这还真怪不容易的……”
沈·真少爷·询:“……”
系统:!
#果然是这个任务世界的问题!!#
*
阎铭虽然骂骂咧咧地从祠堂那边回来了,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也没有立刻翻脸走人。
毕竟都忍辱负重到连“爹”都叫了,再这么半途而废总觉得亏得慌。
再者,阎铭粗粗一算,到下个月十五也不过十多天的光景,忍一忍也不是不能过。
……只要那个“夫人”不来找麻烦的话。
要是搁在以往,阎铭这会儿早都提剑上门讨个说法了。
可是这一回对面既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而他又占着人家晚辈的身份,真是干什么都束手束脚,像是老大没理的那个。
阎铭不是忍气的人,他琢磨着要是再有下回,那他少不得拿着剑去和这个后娘讲讲道理了。
但是好像就是知道他这个想法一样,那之后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那继母果真是止了动作。
阎铭:“……”
就怪憋屈的。
……
……
这其实倒也不是白氏这母子人突然良心发现,抑或是打算默默吞下这口气。
……贺家后院这短暂的风平浪静只能说是各种误会之下造成的巧合了。
祠堂那日闹出来的事,白氏母子二人其实并不知晓。
也或者说,除了管家和那日进来的几个家丁,贺家的其他人都不清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