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照寒来到洗手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时渡俯身站在镜子前,两手撑在洗手台上。他应该是刚洗完脸,额前发还湿着,水流从脸侧滑落,和刚才在饭桌上喜欢搞事的男高中生形象不同,显出一丝超出年龄的阴沉和性感。
时渡是什么时候离席的?
虞照寒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陆有山和IPL教练讨论总决赛最后一局的时候。
听到脚步声,时渡抬起眼睛,两人在镜中目光交汇。时渡的睫毛也湿了,眸子里深深暗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照寒假装没看见,朝隔间走去。
时渡忽然道:“Shine。”
不是叫“虞队”时那种找乐子的语气,而是叫的ID,和比赛的时候一样。
虞照寒推门的动作一顿:“怎么。”
时渡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我……好想赢啊。”
虞照寒怔了半秒,迅速找回状态,淡道:“谁不想,我也想。”
时渡低笑了一声:“我真的不甘心,妈的。”
虞照寒说:“我知道。”
八进四的淘汰赛,他们输的也是Lawman。和IPL的让三追三不同,R.H和Lawman上半场打得你来我往,从一比一打到二比二。那时的粉丝也不像总决赛前那么悲观,他们是真的觉得R.H能赢。
可最后,R.H还是输了。
他的不甘心,一点不比时渡少,甚至装逼生涯都差点在被淘汰的那一刻结束。还好他实力雄厚,愣是绷着一张脸下了场,然后告诉队员:“不要埋怨自己,要指责他人。”
队员们大彻大悟。
在虞照寒的安慰下,R.H全员再次振作了起来,把锅甩给了老板。
不管,就是老板的锅。要不是老板抠抠搜搜,连个数据分析师都不给他们请,他们的赢面至少提高两成好吗。
时渡不说话了,估计是还没走出来。
虞照寒迟疑着。高冷之人偶尔安慰一下落寞小学生,应该不算崩人设。
于是,虞照寒安慰道:“别哭,哭了眼睛会肿。你后年还有夺冠的希望。”
“哭?”时渡转过身看他,有些不确定的,“不甘心归不甘心,但哭不至于吧?”
虞照寒:“……”
可恶,小学生竟然没哭吗。
“不过,为什么不是明年。”
虞照寒定了定神,向前走了两步,在窗前停下,让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自己的肩膀上。装逼多年,他深知利用光影烘托氛围的重要性:“因为,明年的冠军一定是我。”
“这样啊。”时渡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那能不能打个商量?明年我也挺想夺冠的。”
虞照寒冷冷道:“不能。”
“可我没有后年,只有明年。”
虞照寒愕然:“你也得绝症了?”
时渡:“……”
虞照寒虽然和时渡没什么交情,有时候看他还挺不顺眼。但他不得不承认,时渡是国内顶级的短/枪选手,国家队少了他,勉强算是重大损失。
“我很遗憾。”虞照寒嗓音柔和了些许,“但明年冠军还是我。”
时渡气笑了:“我很健康,谢谢。等下,你为什么要用‘也’?”
虞照寒忽略时渡的问题:“那是为什么。”
时渡犹豫了两秒,说:“我答应了我爸妈,只休学两年打电竞。”
虞照寒暗暗松了口气,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如果你真的抱有这种想法,我劝你现在立刻退役。”
时渡挑了挑眉:“怎么说?”
“你既然愿意给梦想加一个时限,追不到就算了,那证明你也不是很想要它。”
时渡沉默了很久,问:“那你呢?你会打到什么时候。”
“我?”虞照寒轻笑了声,在光束里转过身,面朝阳光,身上浮着一层微光,“我会一直打,打到我不能打为止。”
一阵风吹过,窗户扇动着阳光,从虞照寒身上跳跃到一边。
时渡久久注视着虞照寒的背影。在他手腕上,表盘上心率那一项缓慢地升到了100。
搞不好是他误会了——Xu也许没说错,虞照寒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并不是在装。
就在时渡考虑要不要为自己在餐桌上的言行小小地道个歉的时候,虞照寒自以为动作微小地往右挪了挪,让自己重新站在了光束的正中央,强行成为被光选中的人。
时渡:“……”
好吧,他没误会。
差点又被虞照寒装到了,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