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浓烈的气味之下,所有人都被当场熏得双眼泪盈不止。别说抓住罪魁祸首了,就连反抗能力都全部丧失。
所有人里,只有首领修士修为最高,情况略好。
他一边哗哗地淌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
一向老辣沉稳的首领修士,硬是被臭得丧失所有冷静。
“好小子——呕——别被我抓住——呕——我一定要把你——呕!!”
扣上防毒面具、飞快跑出臭弹区的言落月,隐约听见了背后的动静。
果然,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在自己身后,确实一直有人跟着。
据言落月保守估计,此处味道散尽,至少也要十个时辰。
鉴于这起突发事件已经解决,这个味道又实在销魂,言落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联通手里的“滴滴打江”。
毕竟,这些人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实质行为。
哪怕被抓个正着,他们也可以辩解,荒郊野外又不是言落月家开的,他们只是路过罢了。
江汀白为人素来正直,在占据道理之前,并不会以武力迫人。
而且,言落月总感觉,要是这时候把江先生叫过来,自己的形象会变得很奇怪的样子……
在言落月身后,那片浓臭的雾气里,仍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嚷。
“你——蚱蜢——崽子——我记住——”
这个发言方式实在太有特色,瞬间让言落月联想起大长老来。
言落月偷偷地笑了一下,笑得很轻松:诶,不知道这算不算“全世界都在学龟族话”?
不过,有了今天这一出,想必下次见面的时候,钓鱼执法一定就能成功了吧。
……
首领修士终于(自以为)明白了一切。
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引人上钩,都是不存在的。
炼器师之前所有的惺惺作态,都是为了此刻的逃跑。
是他想多了,这炼器师根本没有任何底牌。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要把这小子千刀万剐、抽筋剥皮、骨头一寸寸砸碎了,扔进天下最臭最臭的大茅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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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注定让首领修士和他的手下们终身难忘。
等到那股掩鼻欲呕的臭气终于淡去,每个人都已经被熏得半死不活。
手下们两三结伴,彼此搀扶,带着他们失灵的鼻子,以及入味三分的肉./身,争先恐后地跳入最近的一处水源。
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水,大家互相闻闻,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
然而,就在他们折返回程的路上,有位手下震惊地发现,一个陌生人居然满脸自来熟地挤进了他们的队伍。
“等一下,你是谁?跟着我们干什么?”
陌生人明显怔忪了一下:“啊?我们不是同族吗?”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感觉莫名其妙。
首领修士越众而出:“听这个说法……你是妖族?”
那人点点头:“是啊。”
首领修士眯了眯眼:“昆虫妖族?”
那人又点了点头:“是啊。”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大脑里,都同时浮现出一道漆黑的身影。
首领修士的唇角拧起,露出一丝狰狞笑意:“哦,那你是什么妖啊?”
在他的袖子底下,可以辨认真伪的矩尺法器,已然蓄势待发。
陌生人迷茫地眨了眨眼,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道:“我是屎壳郎妖啊。”
所有人:“……”
矩尺法器白光大作,证明此话为真。
有手下语不成句,浑身颤抖地问道:“你、你是屎壳郎妖,你跟我我们干嘛?”
陌生人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我闻错了……唉,一开始还以为我们是同族呢。”
所有人:“……”
目送着陌生人远去,手下把请示的目光投向首领。
首领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命令道:“调头,回水潭,我们继续泡水。”
第二次,他们足足泡了两个时辰的水。
在离开之前,还特地确保彼此间都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这一回,他们的返程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上来就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屎壳郎妖。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他们一路上招惹来了不下五群野狗,而且每只狗的嘴角上都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
所有人:“……”
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们现在……”
“回、去、泡、水!”首领修士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这次,他们一泡就泡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在手下之间,流传着这样一段窃窃私语。
“你说,那个蚂蚱族的小王八羔子炼器师睡着了吗?”
“我他妈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反正我他妈睡不着啊!”
…………
言落月当然是睡着啦。
她不但吃得饱,睡得香,而且还做了个梦呢!
不知道为什么,言落月又梦见了那条小蛇。
一开始,言落月梦到了一大片辽阔的草原。
在宛如马里奥的大屏幕背景下,一颗颗像素团子活泼地在原地弹动着。
梦里所遵循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
言落月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些团子正好是她今天晚饭时吃掉的鱼丸。
她在地上洒了这么多的鱼丸,是想干什么来着?
哦……是了,她要喂蛇蛇,对吧?
几乎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瞬间,言落月若有所感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条青翠碧绿的小蛇,摇头摆尾地游了进来。
梦境的画面一转,言落月忽然就站在了屏幕之外。
她双手捧脸,眼睛冒着小星星,一眨不眨地观看屏幕里的小青蛇吞团子吃。
小青蛇虽然体型娇小,但干饭很凶。它吃起鱼肉丸子来一口一个,很快就把自己吃成了一根糖葫芦的形状。
言落月一开始还仔细看着,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忍不住伸出手去,频频调整小蛇的位置。
“不对,这颗团子不能这么吃。”
“哎呀,不可以走这个路线。”
“乖,听话,你只能转直角弯啦!”
面对言落月的一通操作,小青蛇显然很是摸不着头脑。
它屡次吐着粉红色的小信子,把脑袋伸出屏幕跟言落月做眼神交流。
蛇蛇的双眼,就像是两颗闪耀的纯黑宝石。
但此时此刻,它安静的乌黑眼睛倒映出言落月的影子,豆豆眼里闪烁着不解的光彩。
小青蛇的尾巴尖很有弹性地晃来晃去,就好像在问言落月——为什么?
干嘛就不让它做个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呢?
“你得走直角弯啊。”梦里的言落月耐心地跟蛇蛇讲道理,“因为你要是不拐直角弯的话,咱们玩的就不是贪吃蛇了啊!”
“……”
小青蛇的眼睛眨巴两下,一转头又钻回了屏幕里,言落月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
就在小蛇对下一枚鱼肉丸子发起干饭之际,草坪忽然冒出了那个首领修士的脸!
大地鼓起一个丘包,鱼肉丸滚得四处都是。
小蛇抻直了身体想要钻出屏幕,却被首领修士狞笑着拿出一只储物袋,当头套住!
“你放开它!”
梦里的言落月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想救小青蛇。
可这一次,无论她怎样用力,都只能触碰到冰冷的液晶屏幕,手指始终无法穿透到荧屏后的世界里。
急得言落月双jio乱刨,两只胳膊来回挥舞,当场就对着液晶屏打了一套王八拳。
“——啊!”
这套王八拳架势拉得太大,言落月一拳锤上小床的栏杆,终于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言落月坐起来,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她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据说梦的本质,是先将潜意识碎片化,然后再加以组合。
那么,难道是因为她之前听说了关于鲁氏的传言、知道他们在购买毒物,今天交货时又被首领修士跟踪……众多的碎片糅合在一起,才构成了现在的这个梦吗?
无论如何,短时间内,言落月是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披好衣服来到后院。
在后院里,日夜不停运转的流水线上,一枚枚改装完毕的炼器炉,正发出稳定的机械加工白噪音。
只见传送带上锐光闪烁,入鞘的宝剑像柴火一样堆在墙角。
每一把剑器,都自带着一股凛冽逼人的寒气,证实它们并非可以轻视的匣中之物。
这些市价几十甚至上百的兵刃,规整得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那样。
有序到了一定的境界后,言落月看着它们,几乎生出一种阅./兵般的快./感来。
言落月拔出一把剑,将手轻轻悬在青锋之上,静静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凌厉剑芒。
这当然不是言落月能炼出的最好的剑。
但它们却是足以击倒鲁氏一族的剑。
世上有一种剑,能够刺破敌人的肉./身。
那是像江先生那样的,属于剑修们的剑。
但除了它之外,世上却还有另一种剑。
这种剑可以打碎一族一氏的立根之本,能够强行击碎已经被垄断的市场秩序。
而这,便是言落月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