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言落月小心翼翼、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三四年,终于有了长达10000点的血条,这换谁不想浪一下啊。
相对而言,言落月意图选择的解压方式,在这个世界堪称中规中矩,并且积极健康。
那就是——打擂台。
毕竟是修仙世界嘛,这种比斗擂台十分繁多。
而且采取正规经营方式的擂台,甚至还能和酒楼、茶馆、商铺一样,获得当地的经营许可。
可以说,打擂这件事,是本土娱乐业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所以言落月提出的这个想法,完全是合理而正当的。
听完了言落月的话,言干和桑戟对视一眼。
下一刻,桑戟笑呵呵地打了个手势,示意牙签鸟呼呼从天空飞下。
他托着比从前圆了一圈的小团子,逗言落月玩,试图转移言落月的注意力。
至于言干,他已经开始动手翻找自己的荷包,看看是不是今天零食投喂错了,给妹妹吃坏了东西。
言落月:“……”
言落月无奈扶额:“拜托了,哥哥们,我不是一时起兴,也不是在开玩笑啊。”
大概是受她幼年期时血条薄脆的第一印象影响,言干和桑戟对她一直非常小心。
这几年来,言落月的身体素质,已经日益增强。
但在这两个哥哥心目里,小妹妹好像还是那个一不留神,就会变得苍白透明、垂垂将绝,让在场每个人都摊上大事的模样。
言落月双臂打叉:“……拒绝刻板印象。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再碰瓷很多年了!”
“哦,是吗?”
桑戟戏谑一笑,离言落月坐近了些,还顺手拎着球球形状的牙签鸟,小心地贴了贴妹妹的圆脸蛋。
“没事妹妹,你想碰瓷也不是大事。到时候你在台上先挑好干净地方,我跟你哥哥预备个大口袋,等你一躺下,我们就撑开袋口收钱……”
言干不出意外地看见,桑戟刚刚把话说完,就被言落月捶了一顿。
真兄弟给出最真心的评价:“该啊,哥们儿。”
言落月紧随其后发出感慨:“真鳄劣,戟哥你真是太鳄劣了。”
桑戟:“……”
没搞错吧,你们两兄妹。你俩搁这龟罪于谁呢?
总而言之,在互相对彼此的种族放了一通地图炮以后,三人终于好好坐下,重新正视了言落月的需求。
言干先是照着族内的课程列了个单子,挨个考量上面项目。
“龟甲诀这门功法,妹妹学会了吗?”
言落月懒洋洋单手托腮:“学会了。”
“龟息功……嗯,这个我知道你会。”
“功法‘不动如龟’,妹妹学了吗?”
“让自己变得沉重,无法令对手挪动的那门功夫?学了,我和族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的课。”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把整张单子上的内容盘问个遍。
望着所有项目都被划去的单子,言干脸上稍稍流露出些许意外来。
“这么看来,族学里的课,妹妹你都学完了啊。”
他转头对着桑戟点了点:“那按照我们龟族的习惯,妹妹确实可以出去打擂了。”
桑戟捏了一下眉心,感觉哥们儿的脑袋有点欠缺。
落月要是他亲妹妹,哪怕符合族中的习惯,也不能四岁就放出去打擂啊。
但言干既然嘴快把这事敲定下来,他就只好做个事后的描补:
“好吧,不过要挑个有安全保证的擂台。”
“嗯,让我想想……你们龟族的特性,和体修有点相似吧?妹妹要是想打擂,咱们跟嗷嗷宗的伍平原道友请教下经验,好不好?”
这些年来,言落月一直和苍狼宗保持着输送甜滋滋美味丹的交易。
而苍狼宗,也逐渐让自己从一个烂大街的宗门名字,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世人眼中的“嗷嗷宗”。
时至今日,就连桑戟都会偶尔想不起他们的真名,顺口叫一声外号了。
正好第二天就是月明集,同样也是言落月和苍狼宗做好约定,每月一交货的日子。
这几年来,苍狼宗派来取货的弟子一直都是伍平原。在固定的见面频率之下,双方结下了不错的关系。
…………
第二天,还不等学堂放学,三人就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随时撤退。
教他们的先生已经被磨得没脾气。
他最初的态度,还是“只看你们吃饭积极、收拾书包积极、平时上课、修炼、做题,怎么没这么积极”这种老生常谈。
而现在,先生不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看到这一幕后,甚至还会和蔼可亲地多问一句:
“呵呵,今天又是月明集吧?”
鉴于开头的“呵呵”,以及结尾的“说集不说吧”,言落月感觉,在先生心里,应该还是隐藏着那么一丝怨气……
下课的梆子声一响,言干瞬间双手提起自己和言落月的书包。
至于桑戟,他一手提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提着言落月,就往外疯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放学啦,他们自由啦,去月明集玩啦!
三个人一边往外跑,一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另一个名字。
——他们十分默契,谁也没提及是否先回族里,问沈净玄今天要不要跟他们一起逛月明集。
不能怪三个人不讲兄弟义气。
实在是,跟沈净玄一起逛集市的后果,也太可怕了吧。
三年前,沈净玄受到言雨邀请,在龟族暂住。
事后,她又因为练得一手漂亮的“金刚伏魔拳”,与龟族的“龟甲功”属性十分互补,故而被龟族特聘为实践课的先生。
龟族族学,每三天上课一次。
实践课上,沈净玄也不用负责别的,只要用轻重适中的力道锤龟就行。
至于什么力道是轻重适中……
嗯,在龟族的判断标准里,只要没有当场打死或者打成重伤,那就都是适中的力道啊。
沈净玄:“……”
她超度过这么多位施主,但像你们龟族这样宽宏大量的要求,真是听都没有听过!
总而言之,沈净玄就这样在言雨家住下。
一开始房间不够的时候,她还曾经跟言落月睡过一张小床。
言落月可以用自身经历保证:小师父的光头,真的好好摸哦。
只可惜,小师父的脑壳手感虽好,但她脑壳底下的内容物——特别是关乎认路方面的内容物,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言落月永远记得,他们和沈净玄第一次去月明集时遭遇的一切。
那一夜,仅仅是从集市头走到集市尾的时间里,沈净玄就失踪了将近二十次。
言落月:“……”
言干:“……”
桑戟痛苦地呼喊了一声:“……我真的不明白。集市明明是一条长街,它只有头尾两个方向,所以为什么,净玄你连这都会走丢啊!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当天晚上,言落月把自己的日记标题命名为《一次集市,让朋友寻找我十八次》。
反正从此以后,每逢这种时刻,三人一般心照不宣,不会主动提起逛月明集时要不要带着沈净玄的话题。
自然,要是沈净玄有这个需求,他们还是会带她一起去集市的。
就是偶尔的时候,大家也会像今天一样,想要偷点懒。
毕竟那一天,他们真的很累了。
倘若有后人追本溯源,那他们或许会发现:月明集特有的寻人广播制度,就是在那夜反复播出了二十多次后,才成为本集市的特□□物。
…………
三人在集市头的位置站了一会儿,很快就等到了一个满身疙瘩肉的健壮汉子。
这人正是体修伍平原。
他比起四年前初见言落月时变化不大,只是左眉毛略微缺了一小块,留下一道泛白的淡淡疤痕。
众人又见了面,彼此都是相视一笑。
他们轻车熟路地找了个糖水摊子,一人点了几样可口小吃,然后按规矩,交托了满满五缸甜面酱……不对,甜滋滋美味丹。
“哦,小大师想打擂吗?”
一听这个话题,伍平原连胸膛都挺得更高,显然是问到了他的专业对口上。
“没问题,我们体修最常干的事就是打擂。附近几个擂点优劣,我们苍狼宗早摸透了……我记得小大师是龟族?那你锻炼功法的要求,应该和我们体修很像啊。”
言落月不好意思说,她其实还没来得及考虑锻炼功法的事。
她苟了整整四年,终于等来血条破万。
同时,言落月又非常怀念游戏里的pvp(玩家对战)环节,手有点痒,才想要打上一场过过瘾。
伍平原提到打擂,双眼发亮,如数家珍。
他非常热情地推荐道:“正好今天有空,三位小大师何不同我一起,去我们体修最常去的一个擂台点看看?”
桑戟对于这方面稍有了解,当即连珠炮似地问道:
“活擂死擂?短擂长擂?赌擂清擂?开擂闭擂?刀剑擂还是拳脚擂?”
这一连串黑话,把遵纪守法的言干言落月兄妹都给听晕啦。
也亏得有伍平原和桑戟在旁加以解释,言落月才逐一明白过来。
原来在这个世界,关于打擂的规矩和玩法,真的是既复杂,又发达。
就拿活擂死擂来说。
活擂是指台上参与的选手可以自行认输,也可以被对手丢下台子为输。
若是死擂,那就是只要双方之间还没弄死一个,无论修士摔下台面与否,这局擂台都不算结束。
短擂时间较短,往往一天或者一夜就宣告结束。
长擂的话,擂主少则守一两个月,多则要守半年、一年,乃至十年。
赌擂允许旁观者下注,一般打擂成功的最终奖品也比较丰厚;清擂的话,就只是卖个门票钱。
如果问开擂和闭擂,则是问这个擂台是否对外公开。
一般来说,开擂往往是正规经营。
闭擂只有受到特定邀请的宾客才能参加,通常和当地的地头蛇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至于最后的刀剑擂和拳脚擂,区别就是能否动用法器。
经历了这一通科普,言落月听得连连点头,感觉自己的知识容量又增加了。
伍平原挠了挠脑袋:“放心吧,小大师,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不会拿那不靠谱的擂台哄你们。”
他正色道:“这是个开擂场,守擂时间有长有短,我主要打那里的拳脚擂。虽然是赌擂格局,但保证都是活擂。”
桑戟思忖了片刻,缓缓点头。
“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嗯,可以先带妹妹去看看。”
…………
赌擂确实要比一般的清擂更受欢迎。
这种带着比斗性质的娱乐,处处挑动着旁观者的神经。
再加上金钱的直白刺激,难怪打擂会成为本世界支柱性娱乐产业之一。
言落月三人还未曾靠近擂场,就先已经听见里面鼎沸的呼声。
“真热闹啊。”
由于言落月化成的人形已有十一二岁模样,出入之间,再不用被言干或者桑戟抱着。
她侧耳听了听远处的动静,悄悄拉了一下桑戟的袖子。
“戟哥,你怎么对打擂的规矩了解的这么清楚?”
桑戟眨眨眼,试图维持出正直可靠的哥哥形象。
他停顿了一下,回复道:“以前被我爹带着,曾经看过几局。”
“真的吗?”言干也凑过来,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怀疑声音,“看过几局你就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对此略感兴趣,自己事后也偷偷过来看过几局,只是这样而已。”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走到赌擂场的入口。
只见一位年轻俊逸的侍者主动上前,对他们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桑戟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侍者含笑招呼道:“桑擂主、伍擂主,您二位来了。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吗,里面请。”
桑戟:“……”
该死,他动作幅度都这么大了,侍者还没看出他其实不想被认出来吗?
这么好玩的事,他都没带言落月和言干玩过,等会儿肯定要挨锤啊!
此时再暗示,已经晚了。
桑戟身边,言落月恍然大悟,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
“哦,什么叫‘略——感——兴趣’——”
言落月身边,言干也恍然大悟,同样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
“唔,为什么说‘只是——看过——几局——’’
兄妹俩对视一眼,微倾上身,对着桑戟连连摇头,口中啧啧作响。
“戟哥/兄弟,这就是你的鳄作剧吗?”
桑戟:“……够了啊,种族谐音字就过不去了是吧!”
桑戟当场恼羞成怒,嘴巴咧出了二百七十度的典型鳄鱼开角,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张“等我出去,就把你们都鲨了”的表情包。
玩闹归玩闹,大家原本有点紧张的情绪却放松了。
毕竟,连桑戟都曾经来这座擂台打过,安全系数肯定有保证。
被侍者揭破了最大秘密,桑戟干脆不再遮遮掩掩,还主动给每个人都买了杯饮料。
“他们这里的擂台赛可以不看,但这种果饮不能不喝。要我说,这种果汁才是这座擂场的精髓所在。”
这下不用伍平原介绍,桑戟反客为主,熟门熟路地带着言氏兄妹往里面走。
“那边看台虽然都是一样票价,但去红漆座位上看得更清楚。”
“遇到这几个人避开走,他们是擂场附近混的扒手。”
“这边有个卖凉粉的小推车——诶,我记得这个位置是卖凉粉的,什么时候改成卖丹药了?”
经营推车的是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女,多半是同胞兄妹。
摊主哥哥注意到桑戟的视线,当场便招揽起生意来:
“道友,您要买点什么吗?我这里常用丹药都有,有断骨灵、回春丹、止血粉,还有小小王八膏子……”
桑戟:“……”
言干:“……”
言落月:“……”
等等,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小小王八膏子是什么鬼?
言落月不是只炼制过一种小王八膏子吗?
摊主哥哥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
他嘿嘿一笑,有点骄傲地回答道:“这可是我妹妹炼制的……”
话音未落,被触及条件反射的桑戟就先回答道:“我妹妹,这也是我妹妹。”
摊主哥哥:?
摊主妹妹:??
这俩人能在鱼龙混杂的擂场里支起一个摊子,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至少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挑衅,他们已然处理得轻车熟路。
听到桑戟这句要么是调戏、要么是想抢人、要么是故意找茬的暴论,摊主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唰啦一声,瞬间从摊位下抽./出两柄寒光四射的大砍刀来!
所有人:“……”
“那个什么,”桑戟清了清嗓子,微微后退一步,“……我要说我不是有意的,你们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