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家人呢？”

    窦唯宁对左棠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继续引导地问话，左棠努力思考怎么回答时，害怕恐惧的味道无知无觉就散去许多。

    “车祸去世了, 这里是他们留给我的。”

    左棠不敢过多碰触他脑袋里那团属于原主的情感和记忆。

    “抱歉。”

    窦唯宁道歉后紧接着请求道, “跟着我好不好？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我答应你。你不要死，一定不要死。”

    左棠忍着泪意和混沌感, 朝窦唯宁虚弱地一笑，他侧身过来, 靠到窦唯宁的胸膛上，眼睛闭上，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左棠, 棠棠……”

    窦唯宁低低唤两声，抚上左棠脸颊和额头, 再仔细感受了左棠的呼吸和心跳, 一切正常, 他才把突然悬起的心落回去。

    将四肢纤细瘦弱的少年抱起到床上，窦唯宁又凝视许久才起身出门。

    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 隔壁房间的小床上窦冰还在酣睡中。

    窦唯宁又下了楼确定杂货铺里没有其他安全隐患, 他才反身回到左棠的房间，又再进去房间的卫生间里收拾自己。

    他原先的衣服已经被换了，身上套着款式很老的睡衣, 他猜测是左棠已去世父亲留在家里的衣服。

    想到左棠的身世，窦唯宁下意识蹙眉, 无法克制心头那沉甸甸、名为心疼又相当陌生的情绪。

    从卫生间里出来, 窦唯宁神情忽然冷了下来, 他被房间地毯角落那凝固着血液的水果刀刺目到了。

    他昏睡时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梦, 左棠是真的割腕喂血给他。

    回到床边，窦唯宁抬起左棠的左手腕细细察看，已经看不到痕迹了，但被他轻轻碰触时，原本累极睡着的左棠蹙眉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不怕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和他身体里已经能被感知和使用的特殊能量相似，左棠也有，却是需要给人喂血的方式来使用。

    左棠意识海里的01瑟瑟发抖，它又有了一点面对上一世龚佩宁的感觉。

    它宿主的安危真的就在窦唯宁的一念之间了。

    两天没合过眼的左棠，在清晨七点许睡到傍晚五点，被噩梦和饥饿感吓醒饿醒过来。

    “饿坏了吧，吃点再睡。”

    一罐八宝粥放到床头柜上，窦唯宁主动伸手把虚软无力的左棠半抱起，再在他身后垫上两个枕头。

    左棠就势回抱住窦唯宁，越抱越紧，“我、我害怕。”

    “不怕，有我在。相信我好吗？”

    龚佩宁心疼地揉着左棠的后颈，他昏迷的这几天左棠承受了过多超负荷的恐惧。

    “我喂你吃，好不好？”

    左棠犹犹豫豫地抬眸看窦唯宁，又再颤颤巍巍地放下自己的手，对他来说只有窦唯宁的怀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但他也确实是饿了。

    “那吃完后，要再抱。”

    窦唯宁凝视着那双溢满恐惧和依恋的黑眸，郑重点头，“好。”

    窦唯宁拿起八宝粥一勺一勺喂给左棠吃，在他喂到一半时，窦冰拖了个小凳子进来在床边坐着围观。

    “大哥哥几岁了？豆豆三岁就不用人喂饭了！”

    左棠又咽下一口八宝粥后，回了窦冰的话，“二十……六岁。”

    这是原主的年纪，而在左棠心里回到原世界前，他永远20岁。

    窦唯宁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他以为左棠至多刚成年或者更小。

    “我6岁，我小叔32岁！你就比我小叔小……六岁耶，我还喊你大哥哥吗？”窦冰支着自己下巴纠结上了。

    “我和阿宁一样喊你豆豆，你也可以和阿宁一样喊我棠棠。”

    左棠和窦冰说完，他轻轻拉住窦唯宁的手，“阿宁，我吃不下了，抱抱，你答应我的。”

    窦唯宁看一眼剩三分之一的八宝粥，他三口喝完，把空罐子放一边，他俯身抱起左棠往卫生间走去。

    “你留在这里。”

    “是，”窦冰点头，他从口袋里扒拉出一块旺旺雪饼，咔嚓咔嚓地咬起来。

    左棠抱着窦唯宁的脖子，在窦唯宁低眸看来时甜甜一笑，可在被单独放到洗浴隔间时，他又忽然一下受惊地红了眼眶。

    “不怕不怕，趁着还没停水停电带你洗漱一下，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左棠乖乖点头，但红红的眼眶没能消下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

    窦唯宁长长叹气出声，重新拉开帘子走进左棠的视野里，“不介意地话，我……帮你洗？”

    “我不介意。”

    左棠说着眼眶已经湿了，他主动钻入窦唯宁怀里，紧紧扒着窦唯宁的衣服，“我不要和你分开，我害怕。”

    “好，不分开。”

    窦唯宁轻轻揽着左棠哄，“早上还说不跟着我呢。”

    这会儿恨不得扒在他身上，永远不要下来。

    “我说错了，我要跟着你。”

    左棠在认出来人后，本心是绝对不想和窦唯宁分开的，怕是窦唯宁真听话自己走了，他就会找个地方自己默默死去。

    看左棠真要被他弄哭了，窦唯宁不敢再“记仇”，他退后半步给左棠脱起衣服。

    左棠很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窦唯宁依旧忙出了一头汗。

    “阿宁这么热吗？可以低一点水温，我们一起洗。”

    左棠很警觉地捉住窦唯宁的一只手，总觉得窦唯宁要抛下他撒腿就跑。

    “我给你冲泡沫，乖，别说话。”

    窦唯宁抽出自己的手在左棠头发上抚了抚，他并不想趁人之危，但也经不起这样无声胜有声的引.诱。

    左棠眼睛眨巴两下又两下，不再开口了，他的目光却看去了窦唯宁的下身位置，后知后觉地领会到龚佩宁在烦恼什么。

    【左棠：01，01……】

    好吧，他又忘了，他脱光光和老公在一起时，系统智能01都会被动掉线，没人帮他分析，他就继续按本能行事儿。

    左棠在窦唯宁帮他擦干身体时，小声地问道，“我能说话了吗？”

    “说吧，抬脚。”

    窦唯宁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要退却的想法。

    “哦，”左棠扶着窦唯宁的肩膀，把脚丫子抬起来给擦。

    “我喜欢你。阿宁喜不喜欢我？”

    左棠歪了歪头，见窦唯宁似没听到那般继续蹲着，他也蹲下来，把脸凑到窦唯宁视野里，“我喜欢你，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阿宁要不要喜欢我？我很乖很好看的！”

    是够好看了，从脸到身体无一处不美，极致的诱.惑，又是极致的纯然，左棠的心思浅白得连窦冰都比不了。

    窦唯宁喉结滚两下，不受控制的凑近，左棠却比他更主动。

    “啾”一下，左棠往窦唯宁唇上啄了一下，又是品尝一般，他继续吻了几下窦唯宁。

    “呀，是热的活的阿宁，我不想死了。”

    这是活生生的窦唯宁，是他的亲亲老公阿宁。这个世界这么可怕，他不能独留窦唯宁在这里。

    “你一直……都想死吗？”

    眉心一蹙，窦唯宁双手紧握成拳头，但又怕吓到左棠，他克制着把自己语气放轻又放轻。

    左棠诚实又惶恐地点了点头，“这里好可怕，我不想被活着被吃、吃掉，好疼好疼的，我害怕……”

    原主留在左棠意识海里的记忆依旧鲜明无比，十年，整整十年生不能死不了，极致的黑暗和悲怆。

    窦唯宁将控制不住发抖地左棠抱住，“告诉我怎么回事，有人对你做过什么吗？棠棠，告诉我。”

    左棠偏头看窦唯宁，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他如实把自己的异能说了。

    “……我的血我的肉都能治病。我做、做一个梦，有人把我抓起来了，他们把我关在很黑很黑的地方，一直一直放我的血，我还死不了，我好疼呀。”

    左棠的面色完全煞白，他百分百代入原主的记忆和情感里后，就产生无尽的厌世和恐惧。

    “阿宁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最后他是被变成丧尸皇的窦唯宁吃掉了。

    “我怎么会！怎么会……”

    窦唯宁神情控制不住狰狞起来，想把那些迫害左棠的人碎尸万段，到现在他才能真正理解左棠的恐惧，明白他不想活的根源。

    “我相信你！”

    左棠继续努力把自己蜷进窦唯宁怀里，在温暖的拥抱和不甚熟练的亲.吻安抚下，他那些厌世、压抑的情绪才收回去一部分。

    窦唯宁给左棠穿上浴袍，把人安置在卫生间里的小凳子上，不再拉起帘子，他快速冲了个澡，再把左棠抱回寝室。

    “豆豆去楼下拿两瓶水和糖果上来。”

    “好哒。”

    窦冰起身出房间，哒哒地下楼去货架上拿水和零食，这几天他已经极其熟练了，窦唯宁也上下数次排查过安全隐患，可以放心让窦冰去。

    窦唯宁继续给左棠换上衣柜里的衣服，却发现这些衣服无意外都大了一两号，“你的衣服放哪里？”

    “这就是我的衣服呀。”

    左棠探头过来看，“除了这个柜子，其他都是我的衣服。”

    原主父母意外去世，留下的遗产里这间杂货铺外还有不少现金，原主不会去买什么高定奢侈品，但也不至于亏待自己。

    左棠当前的身体状况无限接近原世界的自己，换到上一个世界他肯定要臭美很久的，但现在他着实没有这样的心情。

    “啊。我、我变小了！我好不容易才长这么高的。”

    左棠又惊讶又着急，他刚到这个世界时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矮。

    【01：宿主，初步判断是异能的影响。你给窦唯宁喂了那么多血，肯定要受到影响的。】01刚从小黑屋里出来，一时也顾不上追究左棠把异能毫无保留地告诉窦唯宁的事情。

    窦唯宁给左棠揽进怀里安抚，他也有了初步判断，“应该是异能的原因，不怕，我会给你检查清楚的。”

    南州城大学城区不是久留之地，来找他和窦冰的人三天内肯定会到。从这里离开，再到安全合适的地方，他会给左棠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小叔，棠棠，后面有东西在挖门……”

    窦冰噙着泪水，连滚带爬地回来报告他的发现。

    “你和棠棠待房间里，我下去看看。”

    窦唯宁再看一眼忍着害怕的左棠，毫不犹豫把窦冰捞起塞进左棠怀里，“他陪着你，我很快回来。”

    左棠和窦冰大眼看大眼时，窦唯宁下楼去了。

    【01：是俩大学生前门进不来往后门撬锁来了。】

    01汇报这一嘴是因为那俩学生里有一位是原主的前队友之一。

    他没活过末世第一年，但也是他后续把其他大学生引来这里，才有了原主加入大学生幸存者队伍、又再被背叛的事情。

    【左棠：阿宁让我待在这里。】

    左棠脑袋一顿一顿地思考，又很快无知无觉地流了一脸泪水。

    【01：宿主别想了……你已经救了窦唯宁，未来丧尸皇都变人了，这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无心算有心，左棠无意之下对BE线剧情产生了颠覆性的改变，怎么都比原主那开局要好多了。

    01也不得不感叹，有时候不相信左棠那直觉还真不行。

    杂货铺后门，在陆轩一脸为难地继续撬门时，防盗门内的第二扇门从里打开，窦唯宁左手铁棍右手手术刀凝眸看来。

    手术刀是他在店铺前门附近捡回来的，用它比较顺手外，它的锋利也是水果刀无法取代的。

    窦唯宁靛青色瞳孔冷淡地看去忽然受惊的二人，语调平稳地告知，“这周边每一扇从内反锁的铁门都是有主的。”

    末世爆发在三天前白雾弥漫的上午八.九点，大部分店铺都开门了，但后来又都反锁，或是原主人或其他人逃到里头去了。

    所以当时他才那么确定地敲门求助，但只有左棠回应了他。

    而这一片从两天前到现在一直出奇地安静，期间或有开车离去的，但绝大部分都是前后门紧锁等待救援的到来。

    三横七纵的学生街被五所高校包围，人口密度过大，要从这里突围离开，单人单车是很难做到的。

    “我是南州大学经管系大三学生，我们的食物和水快吃完了……这里以前是一间杂货铺，老板是个小哥来着。”

    陆轩就差说窦唯宁没权霸占所有物资。

    “原来的老板左棠是我男朋友，你们有多少人？”

    窦唯宁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作为医生和老师他不会对求上门来的学生视而不见，但也不会放任这些人进来对左棠和窦冰形成威胁。

    “我们有……18人！”

    陆轩之侧的娃娃脸大学生姚振立刻告知，“这一块安静得有点吓人。请你给我们一些水和食物，我们马上就走。”

    窦唯宁继续凝视他们片刻才再带上门，他去仓库里拿了半箱20瓶水和20包泡面过来。

    “我们的食物也有限。未来三天内会有救援部队到南大，你们做好准备一起离开。”

    窦唯宁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感，陆轩和姚振都不敢放肆，即便窦唯宁给更多，他们也带不回去。

    更有一种可能，窦唯宁以为他们不会再回去原先的队伍，他给出的东西足够这两人撑住三天或者更久。

    临时集结到一起的队伍，彼此的信任和羁绊都未建立起来，在收获有限的情况下，他们不愿意也没义务要和其他人分享食物。

    目送他们离去后，窦唯宁把里侧的门继续反锁上，又再加固了一下一楼前后的几扇窗户，他才返回楼上。

    他离开前什么样，他回来是左棠和窦冰还是什么样，连位置和姿势都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