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熙被气到拍桌子, “我们怎么对的阿衍,霍家和丁宇萱怎么对的棠棠!棠棠那些不好的名声都是霍家不作为害的!”
商场事故发生时那么多人在,霍衍和席获也在, 只有左棠选择了救人。醒来后失忆失明,他也没有任何怨怪、后悔的意思。
他们真实看到和接触到左棠和传言里的相差那么大, 却没有想过主动去调查一下左棠何至于被传出如此恶劣、失实的名声。
左熙想去霍家找那些人算账, 但仔细一想, 他们对左棠也没比霍家人好到哪里去。
“爸, 妈, 难道我们就看着棠棠这么草率地和穆晟宁结婚了吗?”
他们动作一再加快就是想赶在穆晟宁把所有手续都办完前, 去阻止左棠的草率结婚决定,但现在结果出来了,他们却质疑自己有没有权利管。
“你去安排一下, 无论如何我要和棠棠聊一次。”他们所有人都跟着穆晟宁改口喊左棠叫棠棠, 是因为左棠对这个称呼比阿棠要敏.感许多。
叶玉君几次想去医院看左棠, 都克制忍耐下来了, 她还记得当时左棠因为她的靠近吓到全身发抖的模样, 但其实左棠是可以很亲很乖地喊她妈妈的。
“好, ”左熙点头, 叶玉君出面确实比他和左彦博都更合适, 以及左棠如果能重新接受叶玉君, 那么肯定也能再接受他和左彦博的。
左熙把电话打去了护工彭光那里,彭光和穆晟宁转达后,穆晟宁再询问左棠的意见。
不给左家人一次交谈的机会,他们不会轻易罢休, 穆晟宁这么久都没有换掉彭光, 也是担心左家人完全不知左棠情况后, 会采取过激手段。
穆晟宁不怕应对过激手段,却怕左棠受到惊吓,怕左棠在中间左右为难。
见面的地点依旧安排在左棠比较熟悉环境的病房套间里,下午四点半后,开始西斜的阳光落进完全拉开了窗帘的的会客厅里。
左棠背靠着穆晟宁,双手伸出轻轻捧着和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三个脚步声传来,彭光领着左熙陪同下的叶玉君到来。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五天时间,左家虽然每天会收到彭光的汇报,但所有人都非常想念和牵挂左棠。
左棠缩回手,一个偏头再次躲回穆晟宁颈侧,之前众人能从左棠身上感受到的平和美好立刻破碎成了不安害怕。
“不怕,我们坐一会儿,我就陪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穆晟宁和叶玉君轻轻点头后,侧身揽着左棠安抚,左棠只听到疑似是左家人的脚步声就怕得不行,昨儿答应见面的勇气此刻全消失不见了。
“好,”左棠应了声,但依旧不敢抬头。
穆晟宁再看去叶玉君和左熙,“请坐。”
叶玉君和左熙坐下许久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穆晟宁将左棠大致安抚好了,叶玉君才放轻语调出声。
“棠棠,妈妈不为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失职失责缺失辩解什么,妈妈知道你过去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我们想补偿、不,是想照顾你。”
叶玉君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影响到原本就容易害怕、恐惧的左棠,深吸口气他继续说。
“家里也没有要反对你和慕先生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多给彼此一些磨合的时间,不要这么着急,同时也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可以预见左棠一旦和穆晟宁这么早结婚了,他们能争取到和左棠相处的时间会更少更少,他们获得左棠原谅的机也会更加渺茫。
左棠鼓起勇气侧身朝向叶玉君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不要愧疚和补偿,我要你们只爱我不爱霍衍,可以吗?”
“已经晚了是不是?你们给了霍衍的爱已经收不回去了,”左棠双手克制地绞握在一起,翻腾的负面情绪如何都压不下去。
“我和他之间你们只能选一个,我讨厌他恨他,我还要你们和我一起恨一起讨厌……你们不会理解,也做不到,是不是?”
“即便他一而再地……抢走了我活着的希望和意义。”
穆晟宁眉心蹙起,左棠一句话一颗眼泪,哭得他心碎又焦虑,让他不由得质疑起让叶玉君来见左棠的必要。
“棠棠不哭,他们做不到的,我都为你做到。乖。”
穆晟宁一哄,原本还能勉强绷着的左棠彻底失控了,“呜,阿宁,我的爸爸妈妈哥哥他们都不爱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选择我,没有人……呜呜,我好难过……”
“我爱你,我选择你,不哭不哭,”穆晟宁不再犹豫,他抱起哭成泪人的左棠回到病房里去。
叶玉君抬手擦了擦脸,她也跟着左棠哭了。
“妈,我们回去吧。”
左熙没忍住也红了眼眶,他和叶玉君一样,他一句都反驳不了左棠,他们已经收不回给霍衍的情感,而左棠要求的是完整且唯一的偏爱。
左棠的要求过分了吗?没有,这原本就该是他的。
可他们却给不了,做不到。不止有他们,家里的左彦博,大伯二伯以及四位老人怕是都难达成左棠的要求,甚至连理解也难。
叶玉君抗拒地摇头,她执着地看着那扇被关上、两个保镖守着的病房主卧的门,情绪再次失控。
“为什么会这样!棠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啊,我怎么会不爱他,不选择他……”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胎动,一个非常清晰的她与新生命连接到的一起的感动和喜悦,是她坚持要生下来的,是她坚持要把左棠带到这个世界的。
但她却在左棠出生后不久就把他弄丢了,还把原本该给他的爱,给另一个陌生人。而她的孩子替陌生孩子历经磨难、吃尽苦头。
她也想恨,也应该恨,恨不了霍衍,也要恨亏待了左棠的霍家和丁宇萱!
——
病房里,左棠依旧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被全世界背叛了。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好过,他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人生毫无意义。
“棠棠,棠棠……别哭别哭,以后谁来我们都不见了,”穆晟宁轻轻摸着左棠的脸颊,非常担心左棠把自己眼睛哭坏了。
“我爱你,我爱你,听见了吗?”
穆晟宁怀疑左棠听不到他的话,他脱掉西装外套,再拉过被子将左棠和自己一起裹住,他的吻落在左棠额头脸颊和唇上。
左棠眼睫颤了颤,掉眼泪的频率减缓少许,穆晟宁不敢停,继续吻左棠的脸,又许久过去,左棠才完全收住了眼泪和低低压抑的哭声。
“阿宁,我让你……担心了吗?我以为我不会这样了。”
这几天有穆晟宁陪着,左棠以为好很多了,却没想谈话才刚开始他就崩溃了,把自己和穆晟宁都弄得非常难过。
穆晟宁再次捧起左棠的脸,温柔又郑重地告知,“棠棠,我说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我、我现在听到了,”左棠眼睛颤动的频率又高了一点,却不是因为想哭,而是因为感动。
“你是第一个和我说爱我的人。”
他记忆里,丁宇萱和席获都没有说过,他们也从来不曾真的爱过他。
“我很幸运。”
穆晟宁再次低头和左棠眉心相抵,左棠的眼泪和难过让他心碎,他说的爱不是哄左棠,是他真的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深爱上了左棠。
“那你要一直爱我,只爱我一个人。”
左棠眨眨眼睛,再提出要求,他无从判断这样要求是否过分了,但他确定穆晟宁是他最后、唯一想要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
“我只爱你,永远都只爱你。”
穆晟宁一点不为难地纠正了自己话,他原本就只爱左棠。
左棠蹭蹭穆晟宁的鼻尖,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亲亲。”
他只能听到和摸到穆晟宁,他想要更亲密的一点的方式感受到穆晟宁对他的爱。
穆晟宁吻上左棠,在几秒地试探和尝试后,他就无师自通掌握了接吻的技巧,以这个出乎意料好用的方式帮左棠排空了那些伤心难过的情绪。
而左棠非常不争气地给吻睡着了。
穆晟宁一再确定左棠只是睡着,而不是晕过去,突然提起的心才安定下来。
趁着左棠睡着,穆晟宁再请左棠的主治医生进来给左棠检查。
大碍没有,小碍就是左棠情绪大起大落,这并不利于他的康复,特别是他脑袋里有隐患存在的情况下。
会客厅里,王医生看一眼穆晟宁和巴巴看过来叶玉君,她依旧不好插手病人的家事,她只能给出她认为对病人最好的建议。
“小棠前几日的状态就还可以,你很信任你,但你和你们若自觉无法承担他的信任,就要保持必要的距离让他知道,他的心理状况一点不比眼睛好。”
这几天,穆晟宁有请医院里的心理医生给左棠看。
但左棠比较配合的时候,都是穆晟宁在时,只要穆晟宁一离开,他就会被动进入自闭、无助、恐惧的状态里。
当然左棠比同类型病人要好一点的是,他主观上有在努力地配合治疗和自救,但生病就是生病,并不是努力就够的。
这种时候作为左棠身边的人,就不能再帮倒忙了。比如说,让治疗期间的左棠相信、且依赖他们时,又觉得左棠的依赖是负担而中途离开。
那就不再只是单纯的离开,是抛弃,是摧残,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左棠错觉,对身边人过度依赖。
王医生会这样担忧,是因为他们遇到过太多这样的家属了。
“我明白,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弃,”穆晟宁肯定地和王医生点头,他不会退却,更不会在左棠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
王医生和穆晟宁点点头,她也真心的希望左棠不会再看错人。
送王医生几人从会客厅离开,穆晟宁回头看向情绪颓丧的叶玉君和左熙,“棠棠哭累睡着了,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真心来补偿左棠,我只希望你们能更多考虑左棠的身体和心理。”
“我会在棠棠养病期间继续雇佣彭光,也请你们掌握好分寸和距离,另外请一定管教好该管的人,不再让他出现在棠棠和我面前。”
面对叶玉君,左棠都能情绪失控近乎崩溃,再让霍衍或席获跑到左棠面前……王医生一直担心和强调的情况肯定会发生。
而这也意味着,左家人应该是打算好永远都不要知道左棠的情况了。
“绝对不会!”左熙替左家应下了,“请你……谢谢。”
他和左家都没有理由埋怨穆晟宁抢人,相反他们应该感激穆晟宁的存在,让左棠真的能拥有一个绝对偏爱他的人。
左熙扶起叶玉君,叶玉君也对穆晟宁鞠了一躬,是郑重拜托和感激穆晟宁对左棠的照顾,同时也表示她不再反对他们的结婚了。
本就是医生的她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在左棠的生命和心理健康面前,其他一切包括她的感受都没那么重要。
这天之后一直到左棠能被允许出院回家休养的两个月里,左家人都没再过来打扰,左棠除眼睛外的身体在恢复,情绪也日渐稳定。
左棠和穆晟宁的结婚证在资料递交的第十天办下来了。
穆晟宁将两本结婚证封面拍照后,让棠宁集团的宣传部挂到了他个人认证账号的主页上。
这个账号在穆晟宁创建棠宁之初就申请下来并认证了,穆晟宁此前从未用过,但随着穆晟宁登顶财富榜的首位,关注的人并不少。
然而棠宁集团宣传部以及关注的网民们都没想过,穆晟宁发的第一篇博文是自己的结婚登记公告。
消息公布的当天夜里,#首富#、#结婚#的相关词条就直接爆了,棠宁集团总部所在的京城里更是热议不断,所有人都在猜和穆晟宁结婚登记的另一主角是谁。
然而棠宁集团宣传部长就一张铁焊的嘴,谁问他都没透露,外界不知道,集团内部知道的人也屈指可数。
或有拍到穆晟宁在医院陪住或进出的照片,也没有一张流露出去。唯二知情的左家和康家也没有对外透露。
——
两辆黑色轿车先后开入镂空花纹的铁门里,车停下,穆晟宁先解开安全带下车来,他走去另一边,将左棠从车里抱出来。
这两个多月里,穆晟宁充分发挥他高智商学东西快的优势,在照顾左棠上,专业人才的彭光都比上他了。
而今天也是彭光从左棠身边离开回左家去的日子,不过左棠答应彭光,他和穆晟宁办婚礼那天,一定单独要求他。
“是花香?”左棠努力地嗅了嗅,用嗅觉和听觉重新认识世界。
“嗯,是前院的白海棠开了。”
穆晟宁一偏头在左棠眉心低吻一下,当年他在给集团取名字时,恰巧看到了穆家老房子墙边倔强生长的一株白海棠,然后就有了集团名字,棠宁。
他有多喜欢海棠花吗?没有,它们在他眼里和蔷薇牡丹并无不同,但那时他就觉得只有棠宁这个名字合适。
从集团取名开始,家里的花匠就以为他喜欢海棠,花匠自己培育和往来宾客送来的稀有异种,渐渐就让穆家的花园里都是海棠了。
“好看吗?比我还好看?”
左棠眨眨眼睛问穆晟宁,一样是名字里有“棠”,那在穆晟宁眼里必须他最好看。
“你最好看,”穆晟宁嘴角微微扬起,和花吃醋的左棠在他眼里可爱极了。
“先生,左先生回来了!”
在穆家里算半个长辈的柳文港柳伯笑吟吟地来问好,他停在几步之外,怕吓到左棠,声音有意压低。
穆晟宁和柳文港点头后,放左棠下来,再为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柳伯,柳伯,这是棠棠。”
“柳伯好,我是阿宁的老婆左棠,您和阿宁一样喊我棠棠就好,”左棠眨眨眼睛,他只能从声音去感觉他人对自己的好恶。
“诶,好,好孩子,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