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萧宁对左棠轻轻笑了笑，继续把左棠拉回房间里换衣服，他只想确定自己在左棠心里的位置是否有可能被取代。

    翌日，左棠和萧宁带上闻绅鸣萧风一起到左家里，补课计划依旧在下周一开始，但人先一起到左家里过。

    萧宁为众人另外安排了额外的课程，技多不压身，萧宁联系了散打师傅到左家里给他们上课，是锻炼也是防身备用。

    萧风对于学习要被推着前进，对运动类的就很乐意，以及一个学期下来，他已经没以前那么怕左棠的爷爷了。

    “喂，你好，你是哪位？”左棠拿起手机接了一个没有备注号码的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柔声回答道，“棠棠，是妈妈。”

    左棠眸光微微一晃，他拉过萧宁的手腕对授课中的老师一鞠躬致歉，他们从训练的健身房里出来。

    “妈，您有什么事吗？”左棠努力让自己平淡地询问。

    一个学期已经结束，他才接到亲生妈妈打来的电话，质问的话问不出口，但心情也没有预设的那么平静，他需要萧宁在边上陪着他。

    萧宁手腕一滑，轻轻握住了左棠的手，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棠棠要不要回A市来上高三，你是A市的户口，靠大学是有优势的，你的老师同学们都很想你，妈妈也很想你……”高盼盼语气中带着难言的歉疚。

    “才不是，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怕我，怕我发病，怕被我连累……妈妈也不想我，你如果想我就不会到现在才打电话给我。”

    左棠深吸口气继续道，“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老师和同学们，不想转学，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想法。”

    在互相又沉默了良久后，左棠低低道，“再见。”

    关了手机，左棠靠近萧宁怀里，眼眶红红地倾诉道，“妈妈骗我，她一点都不想我，她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不喜欢我了……我也不要喜欢她了。”

    他不是高盼盼想要的那种身体健康、聪颖好学的孩子，高盼盼对他的喜欢从来都是很有限的，因为有限才能那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林月梅说服。

    萧宁轻轻拍着左棠的脊背，在左宣勤和江雨湘走过来时，对他们摇了摇头，他继续安抚左棠，“没关系，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喜欢谁，”

    左棠的难过已经积压很久了，左宣勤和江雨湘一劝，左棠必定压回去，但压回去不表示不见了。

    左宣勤和江雨湘对视一眼，才从楼梯那边走回去。

    小半年后的现在，事情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林月梅的真实动机源自她对左棠父亲左航的病态暗恋，或者说悲剧的源头在左航身上。

    左航时常和林月梅秦述自己如何为左棠的病情发愁，被朋友客户笑话后继无人，和妻子维持表面夫妻关系等，林月梅慢慢将左航的意思扭曲成他不希望左棠还活着。

    但从想法质变到要付出行动，是在左棠10岁生日那天后，左航喝了闷酒把林月梅给睡了，林月梅就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左航把事情做到。

    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一直对她那么亲近信任的漂亮娃娃，她下不了狠手，打算用她自以为善良无痛苦的方式让左棠“离开”。

    林月梅以为自己为左航做了很多，但那一夜之后，左航就再不愿意碰她，还说要给她钱补偿，林月梅无法发泄不满不甘在左航身上，就把这些发泄在了左棠身上，时不时的冷暴力，以及各种日渐极端的控制等。

    对于这些稍微用点心就该发现的左航和高盼盼视若无睹，一直到左棠被左家俩老接回来，一直到萧宁和萧黎安发现用药不对，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的错，这才想要求左棠的原谅。

    在萧宁的安抚下，左棠的倾诉变成小声的抽泣，一番发泄后，他被萧宁带回房间去洗脸，再躺回床上提前午休。

    沉沉的一觉睡醒，自觉不好意思的左棠打量着和往常毫无异常对待他的萧宁，心里悄悄松口气，再又露出甜甜的笑容。

    边上围观的闻绅鸣和萧风也悄悄松口气，他们还是习惯和喜欢这样笑的左棠。

    他们四人能成为好朋友，也是因为各有各的家庭困境，萧风日常看着没心没肺，但和父母的感情也不好，从小学开始就在爷爷奶奶家。

    在他们结束一周的散打特训，开始暑期补课的第一天，萧宁接了小区物业保安打来的电话，他租给闻绅鸣的房子门上被用油漆喷字，用词低俗充满了侮辱性。

    小区已经用监控查了，是两个社会青年伪装成外卖员混入小区里干的，戴着帽子口罩，具体要辨识身份，还要等待警方那边的确认。

    他们建议萧宁暂时别让之前那租户学生回去住了，可能还存在危险隐患不说，周边邻居对于惹来这样“报复”的租户也有意见。

    萧宁关了通话，把学校小区那边的情况如实和闻绅鸣几人说了。

    “那小子真的是疯魔了，怎么都要拉你下水的架势。”

    萧风握了握拳头，但受萧宁影响，他也没半年前那么冲动了。

    闻深深的中考成绩大概率是考不上一中的高中部，但他对学习优异的闻绅鸣怀有极大恶意，现在都利用起社会青年对付闻绅鸣了。

    “我会再报警处理，如果那俩人把闻深深供述出来，也会有警察和律师去找他的家长，暂时不需要我们出面。”

    萧宁只是觉得无必要隐瞒他们，但在处理方面不需要闻绅鸣和萧风去冒险，他当时让车去接闻绅鸣就是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闻绅鸣点了点头，再对左棠轻轻笑了笑，表示自己的心情没受到大影响。

    “我们努力考大学，努力赚钱，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他们后悔一万年去吧，”左棠握了握拳头，对闻绅鸣也对是自己和萧宁的鼓励。

    萧宁揉了揉左棠的左棠，“来，我们确定一下接下去三周的日程安排。”

    萧宁这话一出来，闻绅鸣都跟着萧风抖了抖，真正自律到让人害怕的学神在这里，且他们都没有胆量拒绝萧宁给的合情合理建议。

    预备高三一班的四人提前进入了水深火热的高三生活里，一天学习六小时，锻炼两小时，左棠和萧宁和额外练琴三个小时，睡觉八小时，还有五个小时包含吃饭在内的自由活动娱乐时间。

    在适应了一周后，连萧风都觉得萧宁的这个安排还算宽容？

    毕竟萧宁和左棠去练琴的时间里，闻绅鸣能出门去做家教兼职，他也能约朋友打球或者玩游戏，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自由熬夜和睡懒觉。

    每天都六点左右起床，到了夜里10点左右，萧风想熬夜都困到睁不开眼睛。

    ——

    8月1号，四人回归校园进入高三备考阶段的学习里。

    高三年段教室的设备升级最先完成，每个教室都换了新多媒体设备和大功率的空调，原本热到让人受不了的暑期补课，忽然没有了正当理由去抱怨了。

    闻绅鸣也没有再提出要租房自己住，左棠和萧宁萧风的爷爷奶奶都对他欢迎和关爱外，萧宁也给了他第一笔投资分红，远远超乎他预期的多。

    而金钱可以结清他和父母的生恩养恩，却无法结清左棠和萧宁对他的帮助，他也不想用钱去衡量他们的友谊。

    在8月1号前，闻绅鸣主动辞掉了所有兼职的工作，未来大半年他将和左棠三人一起全身心地投入到高三的备考中，让18年的人生不留遗憾。

    周一到周六上课，下午多第四节课，回家自修做作业的他们也是11点左右睡觉，基本来说，他们只有周末和法定节假日可以适当休息，其他时间都在学习。

    这样强度的学习持续到第二年的五月，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时间。

    在年初一月的艺考，左棠是以全满分的钢琴演奏考试结业，有省城的音乐高校表示可以提前录取左棠，左棠一番思考后拒绝了，他想和萧宁考去同一个城市的学校。

    此外，左棠的笔试分数也从原本300分勉强到现在450分稳定，再缓慢地向500分地进步中，萧宁和闻绅鸣一直是年段里稳定的第一和第二，且无论考试难度永远和第三第四拉开几十分的差距。

    萧宁日常主要帮左棠辅课，闻绅鸣帮萧风，萧风在5月中旬的模考考到了556的高分，年段前二十。

    在综合分析完左棠和萧风的卷子后，萧宁微笑着表示接下来的时间可以适当放松，课余时间想练琴或者打球都可以。

    “耶！”萧风发出惊喜地呼喊，但在萧宁目光看来时，他主动摆摆手，“知道知道，保护好手，做好准备运动。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萧宁目光看去闻绅鸣，“越是到现在，越不能放松警惕。”

    那个一直暗暗盯着闻绅鸣的闻深深不仅没有考上海市一中，就连二中三中的分数线都没够上，去了离海市一中不算远的海市技校里。

    不排除那里面有认真读书的同学，但整体而言不爱读书、混日子的居多。

    闻深深能结识背景、手段复杂的学生更多了，萧宁虽然有做了些预案，但也不敢让闻绅鸣放松戒备。

    “好，”闻绅鸣郑重地点了点头。

    ——

    模考的复盘后，左棠原本感觉很漫长的高三时光忽然又变得快了起来，坐在教室里靠最后一科时，左棠恍惚了一下微微一笑，他拿起笔认真答卷。

    两个小时的铃声响起，等老师收了卷子后，左棠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教室里出来，再落在人群后，缓步往他和萧宁约好汇合的地点去。

    “你是左棠是吗？梁老师找你。”

    左棠回去看去完全陌生的男同学，轻轻点头，“梁老师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你跟我来就是了，老师哪里会告诉我具体什么事儿啊。”

    男同学微笑地和左棠说话，并走到前面带路，但他转身看来时，只看到左棠往后跑起来的背影儿。

    “喂！你别跑呀……”男同学朝左棠喊话，他虽然是拿梁老师扯谎，但并没有什么恶意啊，有人要和左棠表白，喊他领个路。

    左棠被萧宁念叨了这么久这么多，一眼就看出这个同学在撒谎了，再跟着他走，他才是傻子呢。

    但再不久，左棠就在这被随机分到考点的陌生校园里迷路了，他从和萧宁约好的校园北门跑到东门附近来了，那棵很有标志性的枇杷树并不在。

    拿出手机一看，考试开始前关机了，出来后被一追一吓也没想起来要开，他都可以想象萧宁怎么被吓到了。

    “呜……”左棠立刻开机，萧宁的电话几乎立刻就打过来了。

    “你在哪里？”萧宁问话的同时还在四周查看，如果左棠再不接电话，他下一个电话就要去报警了。

    “我在东门，我走错路了，我没事，你别紧张。”

    左棠努力安抚萧宁，再对告诉他东门信息的保安大叔笑了笑，“我在保安室那边，我很安全，我等你。”

    “保持通话，我很快就到。”

    萧宁往二中的东门跑来，远远就看到左棠对他招手，耳边也有左棠的声音，“阿宁，我看到你啦。”

    “嗯，”萧宁摆手回应，脚步慢下来少许。

    然后他就被两个距离左棠更近的学生，更早到保安室前堵着左棠表白了。

    “左棠，我是二班的傅哲恒，我看得出来你是同类，我喜欢你，你愿意给我这个……”

    左棠眼睛瞪圆看他们，其中一个男生就是之前哄他去见梁霆的男同学，另一个是有些微印象的隔壁班学习委员。

    左棠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也是稳定的年段第三，每次排名出来，萧风都要在他们面前幸灾乐祸一下，傅哲恒的名字就被提起来了。

    “我不愿意，我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

    左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再气呼呼地看去另一个害他吓得迷路的同学，“你干嘛骗我啊。”

    “我不是怕你不跟我走……老梁真的也在二中带队！”男同学自认为找的理由没有漏洞啊，但偏偏给左棠吓到调头就跑，他差点就给左棠跟丢了。

    “梁老师才不会像你这样喊我走……”左棠继续生气地看着他。

    傅哲恒对于左棠把注意力分给非表白对象的行为不太高兴，“我这次超常发挥，我能考很好，我真的很有诚意追求你。”

    “我也是很认真拒绝你，”左棠谨慎地绕过他们，再飞奔向已经走近的萧宁，“阿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走错路的。”

    “我知道了，”萧宁揉揉左棠的头发，再眯眼看去那两个无自觉抖腿中的男同学，“我家棠棠拒绝你了，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我也猜到结果了，只是不想留遗憾而已，这不是高考完了嘛，”傅哲恒嘟嘟囔囔地说完。

    他猜到萧宁和闻绅鸣都没来得及和左棠表白，他就不能错过这个第一个表白的机会，万一呢，万一左棠对他们都只有兄弟情谊呢。

    萧宁和左棠对于他是什么想法并没有兴趣，他们感谢了保安大叔后，从东门出去，李祥接了萧宁的电话也把车开来东门。

    李祥被萧宁询问左棠是否到车上的电话吓了一跳，差点要联系人一起到学校里找左棠。

    “李叔，阿宁，你们别告诉爷爷奶奶呀，我是跑掉了，但是人太多了，我跑错方向了……”左棠低了低头，对于自己一眼识破谎言还是很骄傲的，如果他没有跑错方向就更好了。

    李祥点点头，仔细一想左棠在学校里应该也发生不了大事情，差点儿被哄去表个白而已，现在幼儿园娃娃都很会表白了。

    左棠再看去面无表情的萧宁，悄悄牵住他的手，捏捏摇摇许久，萧宁才低低应了一声。

    “嗯，不说，”萧宁回了左棠，但心里的后怕没那么容易散去。

    大部分是那个梦境遗留的阴影，还有部分是他守了一年半的人儿，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