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1 / 2)

    莫惊春回到莫家的时候, 忍不住揉了揉腰。

    这种古怪的酸软让莫惊春走路都甚是缓慢,奈何桃娘小跑着扑过来的时候,还是晃了晃。

    他强忍下那一瞬的奇怪感觉, 慢慢半蹲下来, 看着桃娘说道:“抱歉, 阿耶昨日不在。”桃娘既然会在昨日清晨特地等在门前, 当然也会期待着晚上见面。

    结果他却是出了意外, 直接没回来。

    桃娘依赖在莫惊春的怀里不说话。

    莫惊春哄了她一会, 牵着她回去。

    路上, 桃娘就跟只小跟屁虫,不管莫惊春走到哪里, 她都会跟着到哪里。一起去拜见莫飞河,再又回来,桃娘都小步小步跟着。

    莫惊春换衣服的时候, 她就等在外间,等他出去了,桃娘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莫惊春微蹙眉头, 觉得桃娘今日的反应却是比从前还要激烈,他不由得停下来看她,带着她在软塌坐下,捏了捏她的手指,发觉是温暖的后,才笑了起来, “桃娘,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不然桃娘会不会扭捏到现在。

    桃娘抿着嘴, 小手捏着, 许久才说道:“阿耶, 以后会再娶吗?”

    莫惊春恍惚了一下,桃娘看着他的脸色,忙又说道:“阿耶,我是希望您能再娶。”

    莫惊春敛眉,看着桃娘紧张的脸色,忽而一笑。

    “可是有谁在桃娘面前说了什么?”莫家人口简单,要查出来也不难。

    桃娘的神色枯萎下来,摇了摇头。

    又一会,她才鼓起勇气。

    “如果阿耶再娶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入宫了?”

    桃娘的声音变得更加小声。

    莫惊春的心头像是猛地被敲击了一下。

    相较于莫广生和徐素梅得知,这种被桃娘撕开遮羞布的感觉尤为难堪,他舔了舔唇,“……桃娘,为何会这么觉得?”

    桃娘猛地扑入莫惊春的怀里,带着委屈说道:“他好霸道!”

    莫惊春:“……”

    他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堵住。

    桃娘继续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都不计较他要跟我抢阿耶了,可是他怎么连昨天的时间都霸占了去!”

    桃娘委屈死了。

    莫惊春哭笑不得,搂着桃娘说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昨天是跟陛下在一起?卫壹不是说了吗?我是跟袁鹤鸣他们在一块。

    “昨天出了点意外,所以……”他顿了顿,他的伤势看着也不严重,睡醒后就拆开绷带,只留下个痕迹,看起来有点红肿。

    因着莫惊春还带着冠帽,所以看不分明。

    莫惊春想了想,而是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除了些意外,所以没来得及回来。”

    这样的事情,正面回答桃娘也不可,但是欺骗她的话,等日后桃娘再度发现,那也是不妥。莫惊春只能斟酌着说着……毕竟桃娘刚说的话,也并非是真的知道了莫惊春跟正始帝的关系,而是心里的郁闷罢了。

    桃娘着急地说道:“什么意外?”

    莫惊春将冠帽摘下来,露出额头的伤势,登时惊得桃娘眼圈红红,让莫惊春有些后悔,抱着小姑娘劝哄。

    劝了好一会,桃娘才贴在莫惊春的胳膊上不说话。

    莫惊春拢着桃娘,慢慢说道:“不过桃娘为何会不喜欢陛下?”

    正始帝跟桃娘的接触并不多,只有寥寥几次。

    难道给桃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桃娘像是憋了很久一样,躲在莫惊春的身边说着正始帝的坏话,包括从最开始对正始帝的感觉到现在的委屈,听完后莫惊春不由得感慨桃娘的敏锐。

    “他还好霸道。”她委屈巴巴地说道,“他在的时候,桃娘都不敢过来。”

    莫惊春叹了口气,抱着桃娘说道:“他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别说是桃娘了,寻常人都不敢在他眼前造次。可以说是最大的官了。”

    “比阿耶还大?”

    “比阿耶还大。”

    “比祖父还大?”

    “比祖父还大。”

    “呜呜……”

    桃娘委屈地抓着莫惊春的袖子哭。

    但也是假哭。

    这小姑娘机灵得很,其实也没那么委屈,就是趁机跟阿耶撒娇。

    等到莫惊春将睡着的桃娘送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正从莫沅泽院子里出来的徐素梅,两人一碰面,便都是一笑。

    两人并肩而走。

    侍女和小厮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徐素梅:“我打算年后,就带桃娘出去走走。”女儿家到了年龄,就要开始出去走动,无需频繁,但是也得让圈子里知道有这么号人物。

    莫惊春欠身:“谢过大嫂。”

    他没有妻妾,这种教养女儿的事情,确实得依赖徐素梅。

    徐素梅笑着摇了摇头,“这可是大事,安娘还小,桃娘就跟我女儿一般,你也不必担忧。不过方才沅泽去父亲那里,回来说是你受伤了?”

    莫惊春昨夜的动向全然是被卫壹给遮掩住的。

    说是莫惊春跟一群朋友在外吃酒。

    徐素梅是知道莫惊春有两三至交好友,若是生辰日被叫去不醉不归,倒也不是没可能。至于这内里究竟是跟友人还是跟情|人,却是没必要细究不是吗?

    “只是出了些意外,不过倒是警慎了我,这家中上下,还是得注意些。莫要横生意外。”他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将事情地大概说了出来。

    徐素梅的脸色微变,这确实是横祸,却也不容小觑。

    这高空坠下来的东西,轻易便能害去一条命。

    徐素梅将这事记下,等走到尽头,两相分开,这才走向不同的方向。

    莫惊春的身后跟着卫壹,等回到屋内后,他只留下他,便让其他人都暂且退下。

    “……出来。”

    莫惊春犹豫了一会,方才说道。

    屋内登时就出现了三四个人,齐齐跪在莫惊春的身前。

    就在他们出现之前,他们躲藏的地方几乎无人会认为藏着人,即便是卫壹,也是只发现了其中三个,第四个却是怎么都想不到。

    莫惊春:“其他人呢?”

    为首一人说道:“都藏在外头。”

    莫惊春轻轻吐了口气,揉着额头有些无奈。

    正始帝会将这些人交给他,肯定有上一次清河王刺杀的刺激,那件事……莫惊春确实该认错。但是这些暗卫交给莫惊春,却让他有些为难,如果让他们按照以往那样生活,倒是有些刻薄,他这里的日子,肯定不比宫中那样。

    然……如果不让他们继续这么下去,就要让他们正常生活……

    莫惊春看了眼卫壹,突然又让他们都下去。

    即便他们藏在暗处,还是能够听到莫惊春和卫壹的对话,但是不杵在这,莫惊春就当做不知道。

    莫惊春:“卫壹,你觉得这些人,若是让他们卸下面|具生活在明处……”

    卫壹苦笑着说道:“夫子,他们与我是不同的。我虽也是暗卫,但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明处培养,而这一批,却是从一开始就往暗里训练,他们能发挥的最大用处,便是在于这神出鬼没,常人所不能防备之用。若是让他们走在暗处,怕是很快就会发觉不妥。”

    卫壹这也是有私心,他自然希望这批人能够尽可能保护莫惊春。

    他在莫惊春身边好几年,这样宽厚的主家却是不怎么有的,他可不希望莫惊春出事。

    莫惊春想了想,到底是在外间书院边上又清理出来一个偏僻的小院,将里面的房屋都打扫干净,再让人每日都固定送吃食过去。

    只许在固定的时间进出,旁的时间都不许。

    如此一来,也权当是个落脚的地方。

    莫惊春命令他们自由安排,便不必担心他们毫不使用。

    外间书房是莫惊春的地方,而前院的事情徐素梅甚少插手,这里走的又不是公账,而是花费莫惊春自己的私房。院内管事的人是墨痕,次之是卫壹。

    钱是墨痕花的,负责暗卫的人是卫壹。

    如此,便将被发觉的可能压到最低。

    当然,对于当家主母来说,不可能府上突兀清理了这小院后还毫无所感,只在发现是莫惊春的手笔后,她便没再细查。

    卫壹私下曾跟墨痕说道:“其实任由他们去也便算了,毕竟从前谁不是这么熬出来的?就是咱郎君心善。”

    墨痕无语地说道:“你不会是自己混出头来,就不希望你的旧日同僚活得好吧?”

    卫壹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就压根不是人,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还在宫里,我就是个器物。”

    一把能用的刀,谁会在乎这把刀的情绪?

    莫惊春会在乎。

    所以莫惊春这样的人,在他们看来太过心软,不然便不会在跟正始帝的交锋里步步败退。

    有时候……

    莫惊春并非猜不透陛下的用意,他只是比不过他心狠。

    要比正始帝还狠的人,实在太难。

    这些都是后话,此刻,莫惊春在安排了那些暗卫后,屋内总算只余下他一人。

    莫惊春靠坐在身后,用软垫缓解着腰部的酸软。

    他从怀里摸出来两枚令牌。

    一枚是小的,是暗卫的。

    另一枚是大的,是所谓的太|祖令。

    莫惊春在去见莫飞河的时候,曾问过关于太|祖令的事情。

    莫飞河虽然讶异莫惊春为何会对这件事好奇,但也捋着胡子略略追思,便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告知莫惊春。

    “当年,开朝太|祖并不是一人打天下,他的身边还有三个弟兄。当年走到最后一步时,太|祖的身边只剩下两人。等打下天下后,只有一人愿意留下,太|祖心怀感念,最终就打造了三枚太|祖令。”莫飞河淡淡地说道,“其中一枚自然是无主之物,剩下两枚,分别给了还健在的两人。离开的那人,我只知道他姓‘成’,剩下的那个,你猜猜是如今朝中的谁?“

    莫惊春挑眉,“如今还在朝中?”

    莫飞河颔首:“如今还在朝中。”

    莫惊春想了想,沉默了片刻后,“许伯衡。”

    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让莫飞河笑了起来,最终点了点头,他叹息着说道:“确实是许伯衡。”

    许家一直不显山不显水,没露出骄矜。

    时间过去已久,能记得这些事情的人,其实都没几个。

    莫飞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一直如此,许家的太|祖令已经不在了。你可记得,大概一二百年前,王朝曾有过一次险些覆灭的动荡?”

    莫惊春颔首,宗正寺的记载便是因着那一次动乱而出了偏差,以至于他们之前为了追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莫飞河:“这件事,与许家有关。”

    莫惊春:“……所以许家前头那些年的蛰伏,是因为祖上曾出过乱事,最终是凭借着太|祖令活了下来。而之前废妃叛乱之事,许家还能继续延续,是因为许伯衡。”

    靠着祖恩,靠着人才,许家还是勉强延续了下来。

    莫飞河淡笑着说道:“别看许伯衡是只老狐狸,可他实际上对公冶皇室衷心得很,这么些年,他在朝中无往不利,唯独两次闭门思过,都是主动涉险,自己讨来的。”

    莫惊春挑眉:“阿耶对于这些隐秘的事情,看来知道得也不少。”

    莫飞河:“谁让为父讨陛下喜欢。”

    莫惊春:“……”

    咳咳!

    莫飞河这话却是没有歧义,他被永宁帝提拔后,确实是深得陛下信任,以至于一些隐秘要事,他确实也知道得不少。

    莫飞河:“许伯衡当年觉得太子虽然聪慧,却是隐有暴戾,不能为君。这话是当着先帝的面说的,气得先帝勃然大怒,跟他大吵了一架。”

    莫惊春:“……许阁老,跟先帝,大吵一架?”

    他想了想那两人儒雅从容的模样,还真的想不出这所谓的“大吵一架”是什么模样。

    莫飞河笑着说道:“当然,当时他们是在御书房吵的。我就在外面听,先帝气得砚台都摔了,砸得整个御书房都是墨水。”

    莫惊春敛眉,怨不得莫飞河知道此事,原是正巧。

    不然先帝再是信任莫飞河,也不可能特特将这件事拿出来讲。

    “当时先帝异常生气,将许伯衡打回去闭门思过后,没过多久,先帝带着我去他府上,本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可没成想,先帝又因为这事情跟许伯衡吵起来了。”

    莫惊春:“许阁老很坚持。”

    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都是如此。

    莫飞河淡淡说道:“他当然会坚持,从如今来看,他的坚持,某种程度上也是没错。”

    莫惊春微顿,猛地看向莫飞河。

    从小父亲在他们心目中就极为高大,再像这样温和说话的模样,是等到阿娘去世后,才逐渐有过的。

    莫飞河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什么不起眼的小事,“当时陛下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他说,‘我皇族中人,羸弱有之,病瘦有之,残缺有之,痴傻也有之,他们都可为王,为何我儿,便坐不得皇位?’”

    永宁帝是温和的,淡定的,从容的君子。

    可那一刻,莫飞河的的确确从他身上看到了不甘的狰狞。

    这怕是用永宁帝的心结。

    当初,他正是因为身体的缘由,差点无缘帝位。

    这一回登门,就将许伯衡的闭门思过,又延长了半月。

    等到许伯衡回朝后,君臣两人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如往昔。

    莫飞河:“许家不是没做过错事,但是都活得妙,最终还是留下了血脉。许伯衡还有个小儿子,再加上被废黜的公冶明,之前之美去见过他,听说也活得不错,陛下并未苛刻,倒是比外头还要舒适。”

    他说到这里,才惊觉话题扯远,才再说回来。

    “太|祖令现在有两块在皇室,一块,应该在‘成’姓后人身上。”莫飞河说道,“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如今这太|祖令怕是没有当初的威慑。”

    莫惊春笑了笑,“便是所剩无几,若是想行个方便,怕也是简单。”

    莫飞河呵呵笑了起来,看着次子说道:“那可不是行个方便那么简单,如何现在有人手持太|祖令去京郊大营,起码能调出五百兵马。”

    莫惊春:“……当初太|祖就不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那些后人堕|落了呢?”

    莫飞河:“何为堕|落?若是皇室都无法拦下,那岂非皇室本身,也是堕|落?”

    莫惊春若有所思。

    他摩挲着手里冰凉的铁牌,像是怀揣着某种沉甸甸的压力。

    莫惊春在试探正始帝,帝王又何尝还不是在试探他?

    这铁牌是对莫惊春的庇护,却也是对莫惊春的束缚,以他的性格,要走到鱼死网破之地,着实太难。

    可拿了东西,便必定会为之思虑。

    承情愈多,束缚便愈多。

    正始帝知道他会知道。

    他也知道,正始帝会知道。

    莫惊春倦怠地抵住额头,正始帝的情况透着古恠。

    老太医时常语焉不详,却又神神道道。尤其对寻找其兄的姿态越来越迫切,这态度着实让人心中不安。

    可是……

    莫惊春沉沉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正始帝是疯子。

    这个事实,莫惊春已经完全知道。

    可这个疯子……

    莫惊春摩挲着手里冰冷的器物,在最疯狂的时候,即便暴戾万分,即便透着试探算计,可剥开一层层阴鸷暴厉,却仍有温暖。

    即便那温暖透着血腥、恐怖、渗人和扭曲,却是真真存在。

    那么,开始纵容这头彻头彻尾的疯兽的莫惊春……

    又算是什么?

    …

    窗外大雪纷飞,冷得车厢内的墙壁都是遍是寒意。

    礼部侍郎蓝松柏僵硬地扭了扭身子,看着对面假寐的宗正寺右少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声叹气,将右少卿叫得清醒,重睁开了眼。

    短短十来日的时间,礼部侍郎和右少卿便被迫熟悉了起来。

    不熟悉也不行,这队伍里就三架马车,一架是给他们两人,剩下两架是大皇子跟他们侍从物品,再有押送的是哀礼节仪,队伍不长不短,已经快到焦氏本家所在的郡县。

    他们两人在马车内整日对望,虽然乏味,但再怎么样也比外面行军的士兵要好得多。

    无聊归无聊,也说不出挑剔的话。

    蓝松柏:“再有两日,便要到了。”

    右少卿幽幽地说道:“平平安安就是好。”

    蓝松柏:“你能不能有点信心?陛下可是派了这般多人,要是在焦氏面前怯了意,回去咱俩就完了。”

    右少卿淡定自若,“你可是忘了宗正寺是干什么的?”

    来往左右,全是宗亲。

    他们怕过?

    蓝松柏冷哼,“礼部却也不是被吓怕的。”

    礼部接待各国来使,一个个却也不比宗正寺轻松。

    若是莫惊春在此,他肯定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当初在交泰殿上,发觉了献舞的舞女不对劲的礼部侍郎。

    右少卿:“既如此,你怕什么?”

    其实不是蓝松柏怕,而是他总有种不自觉的紧绷。

    良久,他才无奈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情,焦氏怎么可能不严阵以待?可是大皇子才四岁,又是文弱的脾气,到时候肯定是我们给他撑场子。

    “可若是大皇子一个不小心……”

    他怕的是撑场子吗?

    狐假虎威,礼部和宗正寺最会了,不然为何来的是他们?

    可问题在于大皇子的安全。

    任由是谁,看着这八百士兵,都不会觉得轻松。

    右少卿的脸色这才严肃起来。

    他在宗正寺待了六年,倒是快忘记外头的事情可不像是宗正寺这么简单。

    ……宗正寺从前也是不简单的。

    这跟宗亲打交道的事情,哪里会简单?

    是在莫惊春来了后,不知不觉就变得甚有条理,居然也闹不出事来。

    原本他们还在担忧,若是换上来的宗正卿太好说话,或者太不好说话,那可真是麻烦。上一个宗正卿就是太好说话,所以才让他们很难办。

    结果莫惊春这四年,却是给了他们极大的惊喜。

    遇事这位从来是自己顶上,就没见他退过。

    他们无需担心做事的时候没有后盾,只要是有理的事情,莫惊春从来都不会让他们怯场,这样的上官,谁不爱呢?

    右少卿看了眼礼部侍郎,至少比黄正合好。

    如果礼部侍郎没有在夸大其词……正始帝膝下只得了大皇子一个。

    如果有人对大皇子动手,又或者,像大皇子说一些诛心的话,那岂不是麻烦?

    右少卿这才警惕起来,跟蓝松柏细细商量起来。

    再两日,一行人已经抵|达郡县外,数百精兵自然不可能入城,但有约莫五十名跟着大皇子一同进出。而焦氏本家的人则是亲出城门外三十里相迎,来的人,是下任焦氏宗子。

    大皇子理应称呼他为舅舅。

    此人名叫焦遥。

    大皇子在宫内显得柔弱,但是出宫后,再有两位年长嬷嬷与內侍跟随,平日是深入简出,只在必要场合出面,倒是没哪里做得不妥。

    而两位官员按着礼数做事,甚是体贴周到。

    两边都算礼让,更是熨帖。

    大皇子每日都会去停灵的地方拜一拜,焦遥每次都会在,他看得出来大皇子眼底的好奇和无名的悲伤。大皇子年纪尚小,还不能体会那种离去的悲哀,但是每日见人进出落泪,多少能够感同身受。

    每次大皇子进出时,他的身边不仅跟着宫中嬷嬷,就连官员也时时跟着,像是异常警惕。

    焦遥心里叹息,却也明白他们的谨慎。

    废太子妃焦氏,是他妹妹。

    入宫前,焦遥就曾经劝过父亲,妹妹不适合入宫。

    可是不知先帝跟焦铭究竟交流了什么,便已经成了定局。

    事到如今,焦遥也不知道父亲死前后悔过没有,可是焦铭做的事情,如今他要做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跪在棺木前,沉沉叹息。

    望百年后,族人们不会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便是万幸。

    大皇子在离开前,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中年男人,再看向跟着身旁的礼部侍郎,忽而迈开脚步,小步小步走到焦遥的身旁,垫着脚抱了抱他的脖子,然后便转身离开。

    焦遥微愣,看着大皇子离开的背影。

    方才大皇子离开的时候,低低叫了他一声“舅舅”。

    礼部侍郎和右少卿除了每日跟着大皇子进出外,自然也有应酬。只在这等诡异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必须去的宴席,压根就不出面,足足守到了最后一日。

    今日起灵,而后送葬。

    焦氏本家忙得不可开交,可即便是这般,也看不出半点慌乱,来往行色匆匆的族人们身披缟素,让整个冬日也变得愈发严寒了般。

    大皇子原本可以不跟着前往,但许是这些时日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提出要一起同去。

    大皇子既要动,那些精兵自然也要跟着一同前往。

    原本焦氏是想要低调行事,却不曾想被这些跟从的精兵闹得浩浩荡荡,仿佛有无数人前来送行,这没阻止得了,便有不少百姓偷偷跟在身后。

    大皇子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自发跟上来的百姓,茫然地说道:“他们这是为何?”

    天寒地冻,甭管是马车还是骑马,都得万分小心。

    人在外面走动,抬脚都是艰难,可即便是如此,出来的百姓却是不少。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车架后,偶尔能听到轻轻的哭泣。再加上漫天大雪,仿佛这份幽冷也透着怨怜,在轻啜的哭泣声里变得愈发透骨冰凉。

    嬷嬷说道:“焦氏的势力在这里根深蒂固,不过听说做派清正,颇得人心。如今宗子去世,心有感伤罢。”

    她面上说得平静,心里却有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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