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1 / 2)

    莫惊春惊醒时, 正是一片漆黑,窗外透进来少许光亮,勉强能让他猜出还是晚上。但月色稀薄,仿若被云雾遮盖, 他只能感觉到浓郁的夜色中蔓延的静谧。

    他感觉呼吸都是滚烫的, 下意识动弹了下, 又猛地僵住。

    莫惊春往下摸去,片刻后, 又呻.吟一声, 躺倒了下来。

    他怎么……

    湿.漉.漉的感觉, 让莫惊春非常不适。

    他也不敢乱动, 躺了好一会平息那奇怪的燥热, 这才掀开被褥,下了床。

    他将就着桌上的冷茶, 吃了几杯下去,缓解了灼烧的热感, 这才抹黑去换下衣裳, 有些头疼地将换下来的衣裳放了起来,预备着晨起拿去收拾。

    莫惊春没有燃灯, 外头稀薄的月光,足够他看清楚脚下的路。

    缓步走到窗边, 他将半阖上的窗户推开,那细微的动静,惊起了守夜的卫壹注意,他从外间推门而出, 正看到莫惊春, 讶异地说道:“郎君, 您怎么起了?”他刚刚打了个瞌睡,如果不是这推窗的动静大了些,他怕是听不着。

    卫壹在心里懊恼了一下,他到底是在外这几年,这敏锐的触觉都消退了些,往常莫惊春起来走动,他就该知道了。

    莫惊春:“只是做了个梦,你回去睡吧。”他淡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出什么事情。

    卫壹揉了把脸,笑着说道:“这守夜的时候,怎么能睡觉呢?”

    莫惊春:“私下还有暗卫在轮守,这面上就不用这么严苛。”他平日就算是起夜,大多还是自己顺手做了,也不用侍从醒着来帮忙。

    卫壹:“他们都在私底下活动,若是面上都这么疲懒,别说是大夫人要不高兴,这屋内的下人也会生疑。”守夜的事情是艰苦了些,可是大户人家也只会交给自己信任的奴仆来做,毕竟这夜间入睡后,谁也无法提防夜里的事情。

    而莫惊春身旁的事情,还比那些杂事要更难应付些。

    正始帝因着武艺高强,总会在各种时候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过来,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来守夜的话,那猝不及防撞上这样的事情,那该杀,还是不该杀?郎君肯定是不高兴身旁的人因这样的事情出事,可是卫壹是从陛下的身旁出来做事的,他也清楚陛下肯定会在暗地里将人抹脖子。

    在莫惊春还不愿意广而告之的时候,正始帝对于他们两人的事情,也多是隐藏行踪,再是疯狂之时,都未曾触碰这个界限。

    只是陛下的手段极端了些,为了避免郎君两边为难,卫壹可不敢将守夜的职责拱手让出。原本在墨痕结婚后,莫惊春就已经让他顾着家里,不必管着院里的轮值,但是墨痕在那之后,还是又回来了。

    墨痕:“这院中知道事情的,也就你和我,总不能让张力那几个陪着你守夜,那岂不是多了泄密的可能?”左不过是交替着来,他们年轻气盛,可都还撑得住。

    至于这院中的下人,墨痕已经看中两个小的,嘴巴严,做事也还周密,若是调.教得好,就会逐渐接替张力等人的事情。

    张力他们跟着莫惊春的时间虽然久,可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而从平日里的观察,这院中的人,多数还是普通的家伙式。虽然眼下院子已经被护得滴水不漏,但为了以后的处事,墨痕身为院中的管事,还是要早做打算,免得留下漏洞麻烦。

    这些念头在卫壹的心中不过一转,也没花费多少时间。

    他转而看向莫惊春,却看到郎君正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显得有几分瘦削。毕竟是低烧了一段时日,莫惊春吃食上也没有太多胃口,这些时日下来,看着便连袖口都空空,清瘦得很。

    卫壹:“郎君,小的去给您取件衣裳来。”

    莫惊春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不麻烦了,我在屋内,你可是在屋外,要是冷了,我自己去拿便是。”他拦住了卫壹的动作,漆黑清润的眸子注视着他,倒是问起了他的事情,“之前的宅院,看着可还喜欢?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与我说说。”

    卫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抿着唇笑道:“郎君,您这话,当真让小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哪有人送了宅院还不够,还想到别的去了?您可别忘了,在那之前,您还赏了小的百两呢。”

    莫惊春眼里带笑,“难道我这条命,就不值当这么多吗?”

    卫壹叹息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宽厚的主子,但是如莫惊春这样,出手异常大方,甚至还担心不够的主家来说,可真是少之又少。

    卫壹:“您是太大方了,您就不怕得了这么多,小的和墨痕从此以后变得疏懒了,那可怎么办?”

    莫惊春认真地说道:“我本也没有买下你俩的命。墨痕是家生子,但若他想要出去,以他如今为我,为莫家的功劳,大嫂那边,该是没有阻力的。”奴仆护着主上,看着是理所应当,可是每一次都是生死之际,如此危险,怎能一概而论?

    卫壹笑着说道:“您就别担心这个了,若是您明日和墨痕说上这个事,他怕是要在您的面前哭死过去。如您这样善心的主子,上哪里找去?”他可是打着要在莫家待到老的成算,而莫家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奴,也都各有归处,倒没有那种用完就丢的狠绝。

    莫惊春摇了摇头,见卫壹没说,便也没再坚持。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肩头都有些微微湿冷,方才觉得那股浮躁的热意消退了下去。他颇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松了口气。

    莫惊春之所以宁愿冷着,也不愿意再休息,便是生怕自己再是欲求不满,又做一些……胡乱的梦。

    他哪有梦中那么……

    莫惊春面色微沉,背着手,有种在生闷气的感觉。

    在生自己的气。

    夜半中天,他如果再继续这么站下去,卫壹怕是会继续守着他。他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说自己要回去睡,让卫壹去歇息了,而他踱步回了屋中。

    照旧是没有点灯,醒来已久的他,已经熟悉了这片黑暗,即便是步行在其中,也如同白日一样简单,便是几步走回床榻时,莫惊春的神色微动,下意识往床边摸去,便被一抹冷色捉住,拖入那片漆黑的床帐里。

    …

    翌日,是墨痕来接替卫壹,看着他一双黑眼圈,正想嘲笑的时候,却听到卫壹嘟哝了一声,“夫人昨儿来了。”

    墨痕脸上的笑意僵掉了。

    卫壹被墨痕的臭毛病传染了后,偶然在不方便直接提起正始帝时,便会这么称呼陛下。他深知,他们的交流是铁定会传到陛下的耳朵,可是这么多次过去了,也没看到陛下发怒或者是处置他们,这说明正始帝并不在乎……又或许,他是默许了这样的称谓。

    上下之分,男女之别,世俗的称谓,在那位的眼中,怕是压根不重要。

    在外的东西,任由人说上多少,也左右不了陛下的想法。

    墨痕揉了揉脸,低声说道:“可收尾干净了?”

    卫壹颔首。

    多亏了他们两个,再加上暗卫,正始帝和莫惊春的关系,在这墨香院内,也还算是个隐秘。不然这些贴身伺候的东西,要瞒住其他人的眼睛,也着实是难。如今这院中,除了墨痕和卫壹外,其他人已经不得在没有命令下入得主屋。

    莫惊春出来的时候,除了神色倦怠,看不出有哪里不同。

    他穿着官袍,不紧不慢地朝着外走,冠帽正抱在怀里,对墨痕说道,“今日晚些时候,你去女子书院看看,前头陈女郎寻我,可我却没有抽.出空来。虽她那里一直有人盯着,但避免万一,你还是顺道去瞧瞧得好。”

    “是。”

    墨痕欠身。

    他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莫惊春正微低下头,在卫壹的服侍下将冠帽戴起,那露出的白皙脖颈底下,在衣领交界之处,正密密麻麻都是交叠的红痕。本该是淫.靡的色调,在如此多的数量下,只会莫名升起一种恐怖畏惧的心理。

    墨痕即便再喜欢许凤,都做不出来这样的行径。

    他打了个哆嗦,迎着莫惊春有些奇怪投来的视线,连忙露出笑来,“郎君,您的早食还未动呢,小的让人取来?”

    莫惊春颔首,便转身与卫壹说话。

    等到墨痕将莫惊春送去吏部后,便将马车停在吏部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转而悄换了衣裳,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模样,这才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们给莫惊春办事的时候,是可以随便取用马车的。

    但是墨痕清楚陈文秀的特殊,可不敢给她和郎君招惹来太多的视线,宁愿多花点时间来伪装自己,偷溜出去,都不愿意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过去。

    女子书院内,陈文秀给女学生做的柜门早就做好,而且都安了上去。

    那东西甚是合适,和从前的没什么两样。

    女学生高兴得很,尤其是在她们看来,这是院长亲手做的东西,更有着不同的意义。其他好些个学生,偶尔说起此事来,居然还有些羡慕。

    这书院中,加上之前还没有走的刘先生外,一共还有三个先生。

    原本是两个的,但近些时候,又多了一个。

    “当当当——”

    这是下课的动静。

    门房老海提着锣,走了一圈,这动静便意味着下课休息。

    哗啦啦,两三个班的房门都被打开,为首先出的,都是先生。

    这尊师重道,可是被这些学生刻入骨髓。

    可除了两个男先生外,最北面的那间屋子,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衣裙的女子。她相貌秀丽漂亮,气质高雅,只除了略显倨傲的神情外,却仍旧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学生,手中持着书卷,像是在请教问题。

    陈文秀头痛地站在通道尽头。

    没错,这郑云秀,就是新加进来的先生。

    当日,郑云秀跪求到陈文秀面前,便是为了一线生机,据她所说,她的父亲决意要将她送到家庙里去,此生不得外出。这样一来,她怕是要在家庙中备受蹂.躏蹉跎,比死还难受。

    柳红知道陈文秀对这些很是不懂,便在身后低低与她说道,“权贵世家在处置做了错事,违背家规的女子时,不会如民间浸猪笼那等粗暴绝情,但也多数有着自己的家庙,犯事的女子多是直接送到家庙里去,庙中僧尼严苛,往往活不过半年。”

    柳红并并没有为这冰冷的描述而增添别的形容,可光是这里面的内容,就足够陈文秀紧蹙眉头,看向郑云秀,“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她知道郑云秀在家中很是受宠,而且从她的穿衣打扮,也不逊色别个世家女,据柳叶所说,从前在宫宴上,她们理应还碰面过,这样出身富贵的女郎,又是这般出彩,合该是待价而沽的宝物,再过一二年,便能为郑家带来一桩好亲事,也能笼络一个好亲家。

    郑云秀苍白着脸色,清泪不住落下,“我曾与曹刘交往甚密,曾往府外,与他,与好友康雨佳祭拜,却不料被家中得知,觉得我玷污了郑家的声名。”

    这些人说话总是暧.昧不明,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说辞也是习惯了那种暗示的意味,故而陈文秀还是在柳叶的提示下,方才明白那个所谓的“交往甚密”,该是什么意思。

    尽管朝廷对待男女婚嫁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约束,也并不介意寡妇改嫁。

    可是男女大防上,还是多有注意。

    如这等婚前的交往,若是往后结亲,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遇到了曹刘这样的……那女方的声名,就未必好得起来。

    陈文秀蹙眉,“可这事,只有你和你家中知道,只消不外传,应该是不会……”

    郑云秀苦笑着打断了陈文秀的话,“曹刘多情,他看似与我交好,实际上,他私下,还有焦明香,康雨佳她们几个……如今他们已死,别的话,我再说也不合适。但是我父亲以为,可以借着我钓出些什么来,而且,在他看来,有过这样的交往,便已经是残花败柳……”

    “等等,”陈文秀摆了摆手,脸色严肃起来,“你们不是没有……怎说这样的话?”

    郑云秀没想到陈文秀在乎的点是这个,登时脸色胀红,结巴地说道:“那,那的确,可是这规矩……”

    陈文秀最是不喜这个,且她在郑云秀开口前,就已经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的麻烦事,有时候就是容易心软,还是在一些世人觉得平常,她自己却看不过眼的地方心软。正如她清楚郑云秀的身份,再加上曹刘和焦明香被点出来后,照理说,陈文秀应该清楚这得是多大的麻烦,可是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将郑云秀赶出去。

    “完了。”

    她飘魂似的从厅中走了出来,往前院飘了过去,“你们两个,怎么不阻止我呀?”她呜呜地说道,有些绝望。

    柳红淡定地说道:“您才是主子。”

    柳叶则是说道:“她有所隐瞒,但是刚才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陈文秀也清楚。

    正是因为她清楚这是真的,所以她才没办法就这么将人推出去,如果明天这人就真的死了,那陈文秀肯定会觉得是被自己害死的。

    “啊啊,你怎么这么圣母?”

    陈文秀一巴掌将自己拍醒,自言自语地说道。

    “罢了罢了,就当学习莫尚书。”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柳红柳叶早就习惯了。

    陈文秀的思绪一贯跳脱,有时候能从天南说到地北,而且这些崭新的词汇,对她们来说,也是值得记录的事情。

    柳叶笑着说道:“您怎么突然想起莫尚书?”

    陈文秀倦倦地说道:“当初如果不是莫尚书在的话,按着陛下的想法,怕是要直接咔嚓了我,哪会手下留情?等下,郑云秀此事和曹刘有关,又事关郑家,那不如……”她忽而精神过来,想来一招祸水东引……呸,不是,借花献佛……等下,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不管了,她蹙眉思索起来,如何和莫尚书搭上线,又不会惹来陛下那醋坛子的注意呢?

    今日墨痕的前来,就让陈文秀很满意。

    这可刚刚好,又不会挑动正始帝敏.感的神经。

    她可算是怕极了这个乱吃飞醋的狗皇帝。

    得亏这个狗皇帝再怎么狗,他还是能听得进去莫惊春的人话,不然,哪怕是危在旦夕,陈文秀都要冲着莫惊春大喊两个字,“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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