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理繁被问及为何来此, 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哼了一声, 道:“你以为我愿意来?不过是看望一个我的孙辈罢了,路过门口听到你不要脸的妄言,特意进来骂你。”
简升白恍然大悟,不客气地嘲笑道:“南宫琮又惹祸了?”
严理繁:“……”
可恨!
南宫琮是他亡妻家族南宫家的小辈, 和他关系极好, 称他为“严爷爷”。南宫琮无比崇拜诗千改,连考了几次, 一年前终于考进了琅嬛,当场喜极而泣。
奈何这小子运气似乎在那次都用尽了, 之后上学期间总是遇到各种倒霉的奇事。
为了他的这些事, 入学一年, 严理繁已经来过琅嬛三次了,每次都要和简升白撞上。
这一回南宫琮是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字面意义上的马蜂窝。
他在去飞素燕园的途中看到一只小飞素燕和一马蜂缠斗,自告奋勇上去帮忙,结果追到老巢发现那是一只年龄过百的蜂巢,里面有一毒性极强的灵物马蜂。
也是奇了, 那地方偏僻,以前从未有人知道琅嬛里还有这样一只马蜂窝。
马蜂将南宫琮狠蛰了一下,他当场昏迷, 幸好被医修救了回来, 但是有些体虚, 最好被领回家休养。
吴丽春看两个老头吵嘴, 心说, 严老先生这是行动比嘴巴说的真实。
南宫琮毕竟不姓严, 要家长出面, 难道南宫家的长老不行?但偏偏严老先生每次都揽过了活。啧啧, 说着不愿意来琅嬛,实际都是借口。
这不,还特意来她静室一趟,她又不教南宫琮,老先生不是为了诗千改是为了谁?
吴丽春看破不说破,假装随意道:“明早诗妹的新书《无限飞升》会在《琅嬛日报》上刊登。”
严理繁的视线已经飘了过来,口中仍说:“与我何关?”
简升白骂道:“有本事你不看!”
严理繁手背到后面,一边往外走一边中气十足道:“不看就不看!”
片刻后。
严理繁领回了脸肿成猪头、表情哭丧的南宫琮,后者长吁短叹:“哎,也不知诗先生去哪儿云游了,最近都没书可看了。”
没书可看当然是夸张,但南宫琮想知道诗千改的动向是真的,他目光希冀地看着严理繁,眼神充满暗示。
“严爷爷”接收到了他的暗示,状似不快道:“看看你没精神的样子!”
之后一路训斥,等出了琅嬛洞天,才不经意般带出一句,“我来时撞见了吴道友,她说明日诗千改会在《琅嬛日报》上发新书,好像叫什么《无限飞升》。”
南宫琮眼睛登时一亮,顿时扑过去抱住严理繁的大腿,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严爷爷!您真是我的亲爷爷——”
费里格。
赫柏虽然身处舞会,但却格格不入,戴了一张素白面具、独自在角落抱着一摞书复习。同学都知道她是“书呆子”,也不上来讨这个没趣,因此从她入场以来,无一人与她搭话。
她遇到了一道难题,攥着羽毛笔微微蹙眉,思路卡了壳。
“这里代一个公式。”
忽然有人出声道,有一跟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在了她的纸面上。赫柏抬起头,为眼前的场景晃了下眼睛。
年轻的姑娘身着装饰鲜花与凤凰的东方华服,脸上戴着一张木制面具。
她的头发长而直,比夜色还要漆黑,即便没有露脸,赫柏也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那四位东方巫师中的女巫。
赫柏低头按照她所说代了下公式,果然发现思路畅通,闷声道:“……谢了。”
诗千改晃了下酒杯,在她身边坐下,支着下巴
看她写。
她写的题目按照大雅的分类来说是数学和匠道题,不巧诗千改都很擅长,在对方再度卡壳时问:“赫柏同学需要我的帮助吗?”
赫柏:“不需要。”
但她这回半天都没想出来,诗千改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坐在她旁边喝酒吃东西。
赫柏眉头皱起,有一瞬间流露出了想问问题的表情,立刻被诗千改捕捉到了。
“这样做。”
诗千改在她的式子上稍作修改,谁知赫柏受惊一样站了起来,抽过了自己的草稿纸。
“我要走了。明天我去问老师。”
她似乎很抵触和旁人交流,但不像是贺雪那种社恐,而像是有意的在压抑着什么。
“你听说过黑船帮吗?”诗千改干脆直接了当地问。
赫柏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表情变得冷淡,硬邦邦道:“没听说过。”
这一看就是假话。语毕,她也不顾诗千改了,抱着书径直离开。
诗千改留在原地笑了一下,悠悠地啜了一口红酒。
秦方浓从一旁的阴影中走出来,自然地与她十指交握,问道:“那个人是可能与黑船案相关吗?”
他看情状也能猜到。
“嗯。”诗千改点点头,和秦方浓碰了下杯。
她其实可以把赫柏灵力气息的事情告诉警察署的,但赫柏这个小姑娘似乎有点故事,激发了她的灵感探索欲,让她暂时决定亲自观察。
大门处,夜九阳和贺雪匆匆赶来,两人因为作业而耽搁了,他们穿的倒都是西装,颇令诗千改眼前一新。
她似乎还听到有女巫悄悄尖叫:“胸肌!夜身材真好!”
诗千改:“……”
她招呼了一下两人,也将刚刚的情况说明了一遍。
“就算可能有血缘……”夜九阳思索,“不一定她和对方关系好。”
贺雪道:“但她必定知道些什么。”
舞池的音乐响起,秦方浓刚刚在一旁观察,已经懂得了些许,微笑地对诗千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九阳回过神:“……等等,那我们呢?这儿居然要跳舞!”
“要不然为什么叫舞会?”贺雪翻个白眼,退到一边去了——他是断断不会参加这类社交活动的,“你可以一个人打一套拳。”
夜九阳:“……”
谁会干这种蠢事!
他左顾右盼,旁边有女巫主动上前邀请,他犹豫了一会儿,正直地说,“我可以自己舞剑。”
女巫:“……?”
大雅,金陵。
南宫琮在金陵租了一个客栈养伤,守着云亭,报纸一上就迫不及待地了翡不琢新作,看完被勾住了心神,连喝药都不觉得苦了。
《无限飞升》毋一放出,就激起的巨大反响,大雅的读者们从不知道翡不琢居然还能写西方元素!
为了大雅读者方便,日报后面附了《巨人的花园》翻译原文,并说明了“童话”这种故事形式。
【先生现在人是在外邦吗?写费里格的酒馆、低等宾馆、街道……也太惟妙惟肖了!我是经商亲自去过,所以才能体会。兰清的经历也很是写实,我曾听闻这种故事,可惜故事的主人公没有兰清姑娘的运气。】
【写得太好了!!这游戏好生恐怖,但我又忍不住往下看。既然是以原有的故事为原型,那么我是否可以大胆揣测,之后咱们大雅的故事也会出现在里?】
【我先前就知道《巨人的花园》是什么故事,却不知道它可以这样被演绎。不过先生啊,这可是童话!我以后若是给我孩子讲都要背后发毛了,哈哈哈……】
【从古诗里
获得蚱蜢的灵技——岂非与《课本飞升》《诗词对战》很相似?我迫不及待要看到后文了!】
【没有人说吗?结尾稻草人低头微笑好恐怖啊啊啊!《无限飞升》是不是全篇都是这种风格?我要哭了。】
【是啊,先生还特别标注了年龄小的和胆小的勿看(无情)。楼上,你要实在想看可以找朋友一起。】
【兰清姑娘真能靠这游戏修炼吗?会不会有诈?】
【看起来这篇和《妖女》一样,可以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接下去。现在才第一个世界,兰清和咱们读者都懵呢。】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看女王和小丑,明显是不得不继续参加。】
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发现了先生化名“崔渡”在费里格的报纸上连载,而且进度稍快,但没有戳破,只暗暗呼朋引伴去追更。
南宫琮如今胆量尚可,一个人住客栈也敢看。他翘首以盼先生日更,次日惊喜地发现先生又放出了一万字!
前文说到,兰清清晨醒来后发现有稻草人无声地移动到了她们的草垛面前,毛骨悚然,赶忙推醒了女王和小丑。
二人见状俱是神情严肃,小心地对稻草人进行了观察,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和童话里不同的是,昨夜那个“冬天”过后,花田里的花儿们并没有全部枯死,但范围缩小了一些,边缘有一圈变成了麦田。
同时她们还发现,视野内可以数到的稻草人数目增加了。
……不多不少,刚好和昨天减员的人数一致。
有一个稻草人和其它都不同,它是被胸口贯穿串在木棒上的——就像是,昨天她们看到的、死在麦田边缘的那个玩家一样。
“嘶……”南宫琮嘴上说着不怕,看到这还是忍不住抱住了胳膊。
难道这些稻草人其实都是活人变的?
书中,兰清在一片沉默中开口:“气温变高了。”
冬天在迅速地远离,到了中午的时候,天气已经是炎炎夏日。
稻草人们散发出腐败的恶臭,令人掩鼻。再这样待下去她们肯定会被晒伤,不得不返回花田,躲在花朵的阴影下。
她们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虽然感觉游戏里比现实饿得慢,但还是头晕眼花。
就在这时,兰清在杀死一只蝴蝶后从它的口器里获得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题目——
【稻草人的秘密是什么?】
整个《巨人的花园》的问题是【花园的秘密是什么】,那么这秘密似乎是渐进式的,需要将花园里每一个神奇事物的秘密探索清楚才行。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写下:【稻草人是死去的游戏参与者变的。】
然而纸张只显示她们拿到了三分之一的分,还有三分之二没有探索出来。
书外的南宫琮也在苦思冥想,还有剩下的秘密是关于什么?如何让稻草人变回来吗?
那一半的纸化作了食物,终于让三人填饱了肚子。
兰清心思细腻,观察到这些食物像是某种“剩饭”:只有三角边角的蛋糕、烤鸡的皮、不新鲜的生菜叶……
上面还有残留的咬痕。但是咬痕的齿列太巨大,再加上食物本身又很大,所以看着不明显。
南宫琮心说,难道这是“巨人”的剩饭?那故事设定中,又是谁给她们偷来的呢?
她注意到了后,不是很有胃口,避开咬痕的地方勉强填饱肚子。小丑仿佛注意到了她的介怀,笑嘻嘻道:“以后其它世界,比这更难入口的东西还多呢。”
女王神色冰冷,不作反驳。
第一次,他二人主动提起了关于“其它世界”的信息。
这一天,她们又遇到了四个幸存者。四人昨夜是在花田里过的
,原本队伍有十五人,可夜里花田的动物比白天更活跃,减员严重。
于是晚上,兰清等人还是决定去麦田过夜。
她们特意挑了远离稻草人的草垛,但兰清有所预感,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她第一个探出头去,看到了足足三只稻草人移动到了草垛附近!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只见昨晚新来的那四人之一不住踢打,身上被草垛的稻草捆住,连口鼻都被缠绕!
“哗——”
南宫琮下意识地一翻,却看到三回已经结束了,不由得抓耳挠腮。
一万字!足足一万字,怎么看得这样快?!
他本就鼻青脸肿的脸更拉着了,痛苦地躺在床上。
最后那个人被稻草缠住了,是不是代表草垛也不安全?他会不会也变成稻草人?这是稻草人剩下的秘密之一吗?巨人花园的秘密又是什么?
南宫琮不得不承认,翡不琢先生的这本新书成功地勾起了他全部的好奇心,比看《桃源公案》甜蜜的时候还更刺激、更辗转反侧!
他哀叹一声,慢吞吞爬起来,突然听到有灵犀玉牌提示音,随意地伸手一摸。
拿到才想起:这是严爷爷忘了带走的。
今早严爷爷匆匆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灵犀玉牌也忘了拿。
——严理繁虽然在密室逃脱那回小翻了一次车,让别人知道了他也会参与诗千改相关节目的抽签,但并没有当众暴露“繁道人”就是他马甲。
几年以来,他自觉将这个事情隐瞒得很好。书友会在繁道人的打理下运转良好、蒸蒸日上,而由于《课本飞升》这本书,书友会中甚至专门开辟出了一个诗词版块,其中有栏目专供有复古派爱好的书友交流。
——当然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马甲早就被张镜莲和诗千改看破了,只是两人都未说破。
南宫琮念叨了一句“君子不偷看隐私”,准备把玉牌放回去,结果这时候上面又亮了亮。
近两年灵犀玉牌做了改良,可以不用神识进入就在玉牌表面看到消息,还可以开启提示音,很是方便。
南宫琮本来不想看的,奈何眼睛太尖,而且严理繁年纪大、调的字体又巨大,让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上面的话:
【道友,这个月书友会的入会名单我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