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不仅有警察署署名, 还有费里格女王苏珊娜一世的印章。
和大雅不同,费里格的君主拥有实权,魔法警察署实际的总掌权者是这一任女王。
诗千改扬了下眉, 拆开信封, 仔细看完。
里面交代说大部分匪盗已经落网, 钱款追回了七成,剩下三成则已经被花了出去。她对此感到遗憾,表示会补偿诗千改几人, 并邀请她们在下下个月的女王盛典日前去皇宫做客。
届时,钱款和赔偿也会一应给出。
信封上适时亮起阵法,里面掉出四张邀请函,上面还绑着芬芳的玫瑰。
诗千改现在公开的身份是大乘初期的“诗”, 但苏珊娜女王肯定知道她其实是文仙。
此番邀请应该是一种示好, 更进一步地, 难道她想请她帮什么忙?
她屈指抵了抵下巴,费里格的皇宫啊,还没去过呢,听起来有点好玩。
诗千改去过陆不吟一手主持铸造的大雅皇城, 听说费里格的皇宫也同样有精深的空间阵法。
邀请函她就收下了, 剩下三张征求一下小伙伴们的意见。
她将邀请函收进抽屉, 继续拿起毛笔推敲着明天要发表的章节。
——在大雅的时候诗千改喜欢用钢笔,到了欧罗巴,她却因为思乡反而喜欢用起毛笔来。
在诗千改看来,中式恐怖的核心其实是人心幽微的恐怖。写《鬼嫁衣》之前,她去信给了岑枝, 岑枝同意让《鬼新娘》的主角成为世界二里的副本鬼怪主角。
于是世界二的故事脱胎于二人先前合作的《鬼新娘》密室逃脱, 但诗千改魔改了很多, 基本上只是借用了人物。
它的场景主体是一个小县城,县城中心有一座深宅大院。主角团将降落在县城,经由一系列线索发觉这里的诡异和封闭,从而探索到地图核心,鬼新娘所在的宅邸。
最终,主角团会解秘出鬼新娘生前的故事,释放超度她的鬼魂。而她的一切悲剧,都是由人心的封建吃人造成的。
并且,世界一里面巨人的“上级”也会再度显露一些马脚——祂同样也是鬼新娘的上级。
在诗千改的大纲当中,祂就是无限流最后的大BOSS。
这也算无限流和副本流的常见写法了,每个副本中埋下一些碎片,最终所有的线索收束,成为一张完整的拼图。
世界二中,灰色调的小县城、麻木如同僵尸的人群、街道上飘洒的纸钱、冥婚时晃动的灯笼、血红的嫁衣、喜笑颜开的惨白纸人、凄厉的唢呐声……全都是中式鬼片的经典元素。
鬼新娘的主线剧情也并不复杂,她生前本是一个哑巴孤女,幼时被宅邸的主人收养,给少爷做童养媳。
少爷体弱多病,走一步喘三步,哑女便时时需要操心照顾他。但少爷十六岁时还是抵不过重病,一命呜呼,可在他死前其父母却以“冲喜”的名义要求哑女嫁给少爷。
完婚不到一天少爷就死了,哑女穿着嫁衣生生被钉进棺材与他合葬。她的戾气和怨气令她死后化作了鬼新娘,将宅邸上下灭门。
县城的男人们请来道士,但法力不及,最终导致整个县城被卷入——鬼新娘也同样仇恨宅邸外面的人,她的邻居在她幼年家破人亡时把她送去做童养媳,县城的人在她“出嫁”绕城时围观,在她生前见死不救,在她死后还要将她驱逐。
从此之后,小县城被封闭,里面不得有人嫁娶,否则就会被她的法宝鬼嫁衣缠上。
“少爷丈夫”和一众宅邸角色是鬼新娘驱使的小鬼,放在副本里就是大小NPC,主角团前期对付的就是他们。
总的来说,如果是大雅人看到,一定会非常熟悉这种故事套路。
但对
费里格人来说,《鬼嫁衣》一定很新鲜。
诗千改检查无误,唇角扬起微笑,期待读者们看到它的反应。
次日清晨。
汉克展开报纸,在看到上面熟悉的《无限飞升》字样后,松了口气,差点喜极而泣。
崔渡没有放大家鸽子!
不愧是大雅文修,就是如此勤勉。据说那边的更新速度是被翡不琢带起来的,那么崔渡能不能带起他们这儿的更新?
不仅如此,这回给出的也整整有三章。
第一章写的是现实世界的内容,较为平和,作为紧张剧情之间的过渡。
兰清回到现实后,发现自己果真拥有了修为。而且她一夜痊愈、步入修途,周围的人竟然没有觉得异样,就像被扭曲了认知一样,令她不敢细想。
她只能尽量平和,迅速地解决了合伙人的背叛,将得到的钱款寄了大半回去给妹妹。
然而,这些钱还不够。兰清有预感,不久以后她还会进入那个世界。
在那之前,她按照小丑所说,寻找到了他在现实里的住处。
小丑的真实样貌是个有些消瘦憔悴的中年男子,和患病的女儿住在一起。
“待在一起、或者互相持有沾染对方灵气的信物,就可以分配到同一个游戏里。”他说,“我和女王先前就约好了,下一回进游戏,你也可以和她交换信物。”
兰清心道,游戏里的事物可以带进现实?那反过来呢?
——她的疑问在三天后得到了解答,答案是不行。
失重感后,兰清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大雅风格的街道上,女王和小丑就在她身边。
【世界二《鬼嫁衣》开始,请努力活下去,并解开钱氏大宅里的秘密。】脑海里的灵器放出提示。
她低头,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交领短打,颜色灰暗。制式却既非前几朝也非大雅,而是很模糊;再细看建筑,也朝代风格杂糅。
据女王和小丑所说,上个世界里巨人的建筑衣着风格也只是看似欧罗巴,实际为架空。
三人谨慎抬步行走,观察四周,汉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的描写让人很不舒服,很压抑。
路上的其余行人并未对三人展露出攻击意愿,只是游魂般看着她们,眼中的好奇也有限,没有一个上前询问的。
小丑的灵觉最高,他带路,走到了一家铺子面前——卖棺材的铺子。
门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了的老头儿,他干瘦得像一把骷髅,身上散发着老年人独有的气味。
汉克读到这搓了搓胳膊,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恐怖故事的时候最怕这种老人了,在西方恐怖里,老人或许是墓地的守卫者、鬼城的看门人……而在这里,他则是个“做死人生意的”手艺人。
“老人家,你可听说过钱氏大宅?”
谁知老人就和聋了一样,对这四个字充耳不闻,自顾自低头做木工。但兰清看到,他表情发生了细微改变,眼中透出极度恐惧。
——看来暂且不能打听钱宅。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默契。
换了话题一番对话后,兰清等人得知老人是县里最老的人。他还有专门的记录县内日常大事的册子,比如某年某月某日,某家某户有老人出殡。
“缺了东西。”兰清眉头一皱,她作为大雅人,是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小丑问是什么,兰清就道:“从这个日期之后,册子上就没有‘婚嫁娶’,只有‘丧’了”。
两人一看果然如此,从那个日期开始,整页整页都只剩各种丧事。算一算,至今已有六十三年。
老人突然发出咳嗽似的笑声,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的棺材铺
隔壁,原先就是一间嫁衣店。”
兰清等人齐齐看过去——现在隔壁已然关闭,门缝檐角生满蛛网,红色囍字褪色剥落,如同干枯的血迹。
汉克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不禁暗骂了一声“操”给自己壮胆,然后到酒馆里去和人群坐在一起。
旁边的人也在聚精会神看报纸,见状心领神会,和他靠得近了一点。
文中兰清等人依照老人的说法离开去往隔壁街——“你们最好子时之后找个地方住下别出门,隔壁街就有客栈。”
路过时,长街尽头正巧就在举办一场丧事。
仪人吹弹乐器,满街白幡,灰黄色的纸钱高高扬起,在空中慢慢烧成灰烬。
兰清向小丑和女王一一解释这些都是什么,顺便也是崔渡在向费里格的读者们介绍。
汉克咕咚咽了下口水,感觉背后发寒。
三人止步让殡仪队列过去,到尾部时,却突然看到了刺目的红色。
竟然是纸做的花轿和纸做的新郎骏马,还有一对作新娘新郎打扮的纸人!
它们被仪人操控着做出了婚礼的全部流程,苍白僵硬的纸扎脸蛋上涂着两抹可笑的红晕,喜气洋洋中透着一丝诡异。
最后一步“洞房”,所有的红色都投入烈火,烧了个干净。
“这是什么风俗?”女王问道。
兰清呆了一呆,迟疑:“我没有见过,大约是本地特有的。”
问过路人之后得知,纸人的形象是棺材里死去的那个老太太和她更早死掉的老伴。
两人的名字兰清都记得,在先前那本记载县中大事的书里有写,二人登记做了夫妇,但没有举办婚礼。
难道就是因为生前没有,所以才要在死后举办婚礼?
此地的风俗真是好生古怪。
如此到了客栈,远远还能听到唢呐声。
“啊……外来的客人,稀客啊,稀客。”
“里面请,里面请……”
老板娘的声音一卡一卡的,死板又缓慢,仿佛生锈的唱片。
“咱们县里,夜里子时后就不得出门。”店小二慢吞吞地说,强调的内容和老人说的一样,细细的眼睛、弧度不变的微笑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三人目前不打算挑战这里的规则,安安分分交钱住下。钱是衣裳里自带的银两,老板娘找了些铜钱。
客栈虽破,色调却不阴暗,让兰清心中生出些许安全感。
书外的汉克也心想,难不成这是一个“安全屋”?有些巫师写的冒险里会有这种设定,据传最早来自大雅几年前的文昌大会,是那个大雅文仙搞出来的。安全屋里不会有鬼怪侵扰,参与者无限安全。
——这份安全感结束于进了单间后。
小丑惊呼:“铜钱怎么变轻了?”
兰清一看,脸色顿变:那不是变轻,而是变成了冥币!
刚刚才被科普过什么是纸钱的汉克:“……”
痛苦面具。他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小丑手一抖,纸钱顿时撒了满屋。死人才会用冥币,那么楼下的店小二和老板娘还是活人吗?
女王脸色惨白,一路走来她们没有遇到一桩血腥惨案,但无形的恐怖却如影随形,比《巨人的花园》还要迫人。
三人都不敢分散睡了,只睡了一间屋子。谁知夜里,小丑听到了隔壁有动静。
那屋子本该是她们开的另一间房。
先是门被风吹开一样的“吱呀”一声,接着是脚步声,簌簌的、细微的,还掺杂着衣摆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有个人慢慢摸索着走了进去。
听得人寒毛倒竖。
三人看了看那略显破旧的钟表,上面的时间离子时还
差半小时,女王便主动道:“我出去看看。”
她按照兰清所说立下规则:这间屋子和门口一米范围内邪祟不可侵。
轻轻推开门,女王只探出半个身子,先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长廊黑暗无光,什么怪物也没有。
她正松下半口气,却忽地感觉头顶有冷风吹来。
抬头,只见一道血色的影子高高浮在门框上方。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鲜红的嫁衣!
——“咳咳咳!”
汉克心脏狂跳,一张口却不是大叫骂人,而是咳嗽。因为这不是被吓的,而是被身边那位老兄突然掐的。转头一看,对方也刚好看到了这第三章的结尾处,正吓得面如土色。
老兄还“啪”地合上报纸猛灌啤酒,一米九的雄壮身形哭丧着脸:“我再也不看崔渡的了!”
汉克:“……”
谢谢你,缓解了我的恐惧。
……
这一日汉克两人的经历并非个例。
据八卦小报调侃,这日看了《鬼嫁衣》的费里格人,有八成都患上了“出门恐惧症”,走出门前要先抬头往上看看。
对于大部分欧罗巴读者来说,其实大雅文化并不陌生。本世界的大雅处于绝对强势的文化输出地位,是外邦文修们向往的文化中心、“世界灯塔”,甚至外邦文学作品里最受欢迎的题材之一就是去大雅游历、功成名就。
但是那些民俗的细节是难以传播开的,他们知道大雅人结婚穿红衣,却不一定知道龙凤蜡烛作何用、红灯笼怎样摆、天地怎样拜……
正是这样“懂了又没完全懂”,看《鬼嫁衣》时才别有一番惊悚。
“懂了”代表他们可以完美理解到那些元素的恐怖之处,“没完全懂”则更能对封建礼教中压迫人的细节感到陌生和害怕。
【我宣布《鬼嫁衣》比世界一更吓人!】
【不敢去盥洗室了,上帝啊,不会灯一照照出一个红嫁衣吧……】
【本来以为没有血腥场景就不可能吓人的,结果是我天真了。】
有时差的大雅更早看到了更新,岑枝率先写书评宣传,对于密室逃脱的“老朋友”鬼新娘,大家反响也相当热烈。
还有好事者不辞辛苦收集了先前《巨人的花园》时费里格小报的读者评论,翻译到书友会里,引起一片欢乐;同样的,在大雅的外邦修士也会寄回消息,翻译这边的评论,翡不琢的马甲已然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