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随便看看。
再一看,菜品竟然也跟油画一样,色调搭配得非常漂亮。
佟贝贝略感惊喜。
他觉得这样的餐厅肯定不是个普通吃饭的地方,问秦岭,秦岭道:“还记得我昨天跟你提的商务宴吗?”
佟贝贝点点头。
秦岭:“宴会的主办人就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佟贝贝略感意外,挑挑眉。
秦岭欣赏不来什么油画、什么色彩,菜上一道他吃一道,边吃边说了句:“‘农民’。”
佟贝贝:?
秦岭自嘲:“那位主办人兼老板,背后给我起的绰号。”
耸肩,“就因为我欣赏不来她的画。”
佟贝贝睁大眼睛,觉得莫名。
他小声嘀咕,边吃边道:“怎么这样?”
秦岭反倒不介意的样子,接着道:“我在外的绰号还挺多的。”
“‘暴发户’,‘乡下来的’,‘狗大户’。”
“咳——”
佟贝贝呛了一口,直咳嗽。
秦岭把桌上装水的杯子递过去,笑笑。
佟贝贝喝完水,纳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秦岭莞尔地勾着唇,半点没生气:“因为他们没说错。农民,乡下来的,暴发户,我确实都是。”
秦岭提及他在餐厅主人的某次画展上闹过的笑话:“有一幅画,主题是环保、绿色、人类垃圾对环境的污染,色调上大红大绿,里外夹了几层。”
“别人问我这画画得怎么样。”
“我说画得像个汉堡包。”
秦岭问佟贝贝:“你说你要是主办人,你听了你气不气。”
佟贝贝立马站队秦岭:“但也不能那么说你啊。”
秦岭完全无所谓:“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外号。”
佟贝贝跟着道:“人生在世,那么多餐厅,我们完全可以绕开这家。”
秦岭:“这家的味道不错。”
他是因为味道好,才带佟贝贝来的。
佟贝贝吃着菜:“印象分就足够打差评了。”
放下筷子,压低声音,“吃完这顿,下次别来了。”
嘀咕着摸出手机,煞有介事地说:“我看看这家有没有大众点评啊,我回头去打个三星。”
秦岭便笑了。
佟贝贝却始终介意餐厅主人给秦岭起绰号这件事,明明菜的味道还不错,但愣是没有加菜,几个菜吃完,拉秦岭走了。
时间还早,两人没去取车,附近散了散步,边散边闲聊。
佟贝贝:“其实我以前上班的时候也有外号。他们叫我‘树懒’,就是《疯狂动物城》里面那个动作很慢的车管所员工树懒。”
秦岭:“你生气了吗?”
佟贝贝:“没有。又没人这么当面叫我。”
秦岭:“也没人当面那么叫我,但你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佟贝贝:“不一样啊。”
“叫我树懒,无非是说我这人没性格、存在感不强,不算多贬义的词。”
“但说你的那些……”
佟贝贝顿了顿,依旧有些不高兴:“还挺难听的。”
秦岭心下一顿——他的伴侣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认识这么久,几乎没动过气。
如今的不高兴,却是为了他。
秦岭的心底仿佛有个钩子,轻轻地拉拽着他的心口。
秦岭:“好了,不提这个了。”
“本来想带你吃顿好吃的。”
现在变成这样。
两人恰好走到一家自助烤肉店门口,佟贝贝心念一动:“我们吃这个吧。”
秦岭看看招牌:“好。”
于是不久后,秦岭卷着袖子,一手夹肉的夹子,一手剪肉的刀具,上万的衬衫沾满了烤肉的烟火气,佟贝贝端着两个盘子坐回来,一盘子全是肉,一盘子全是虾。
佟贝贝:“你要喝酒吗?我看那边有啤酒。”
秦岭问:“回去的时候你开车。”
佟贝贝:“可以啊。”
顿了顿:“刚好,我还没开过迈巴赫呢。”
秦岭:“可以喝一点。”
佟贝贝便去酒水吧台取了两瓶啤酒、一罐可乐。
看见佟贝贝喝可乐,秦岭提醒道:“你的瑜伽老师不是让你晚上别吃,减减肥的吗。”
佟贝贝耸肩,打开可乐:“他又不知道我喝这个。”
可乐和啤酒轻轻地碰了碰,这才是一顿令人身心愉悦的晚饭。
结果回去的路上,佟贝贝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迈巴赫,一边突然想起某件事,抬手拍额,“完了,我忘了你还在生病,还带你去吃烧烤。”
秦岭:“没关系,吃一顿不会加重病情。”
佟贝贝略感担心地说:“你还吃得下吗?我回去给你煲点粥。”
秦岭好笑:“这和一边吃保肝药一边喝酒有什么分别?”
佟贝贝嘀咕:“骗骗你的身体,让它以为你有在休养嘛。”
秦岭听得忍俊不禁。
他喜欢佟贝贝不自觉间流露的一些微表情,也喜欢他不经意间开口说的俏皮话。
太真实有趣,太对他胃口,太叫他喜欢了。
秦岭坐在副驾,默默地看着佟贝贝。
看他注视前方的那双沉静的眸子,看车窗外的霓虹与灯光偶尔照进车内,映照在他漂亮精致的五官上。
看他笔挺的鼻梁、挺翘的鼻尖,微抿的薄唇、瘦削的下颌。
看得秦岭心底的钩子又冒了出来,尖端处一下一下,戳钩着心口。
刚好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佟贝贝踩了刹车,靠着椅背,回过头。
突然,秦岭偏头吻了过来——没有吻唇,吻的下巴、脸颊、鼻尖。
吻得情不自禁、沉迷着魔。
边吻边用微沉的嗓音低声在佟贝贝耳边道:“我想再亲密些,可以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
当晚回家。
……
佟贝贝的腰肢细软,触感是一片细腻的滑。
秦岭则截然不同,浑身的肌肉都是硬的。
……
秦岭起先还能顾着自己感冒,尽量不去吻佟贝贝的嘴唇。
可佟贝贝那软糯的唇瓣总是追过来,秦岭便情不自禁地摄取住了。
……
次日,佟贝贝懒懒地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晒太阳,想起昨夜,不禁回味——
秦岭的手好大啊,张开就能搂住他的腰。
掌心似乎有茧?与他身上细腻的皮肤还挺不同的。
肩宽差距有那么大吗?他在他怀里,整个人就跟被嵌进去似的。
臂弯的力气好大。
还有身上的肌肉,石更邦邦的。
佟贝贝回味得面红耳赤,又挺高兴的,嗤嗤直乐。
他现在算是知道闵恒明明都和楚怀严分手了,为什么又变成了炮友。
他这只是边缘行为,就挺舒服的,要是正经的做……
佟贝贝傻乐了几下。
几天后,秦岭和佟贝贝一起出席了一场商务宴。
鉴于这是秦岭婚后第一次带佟贝贝正儿八经地在公务场合露面,宴席上的众人惊讶之余都在围观。
听说秦岭结婚了,这就是他新婚的伴侣?
察觉到四周的目光,秦岭始终带着佟贝贝在身边,同时低声安抚:“别紧张。”
佟贝贝心态良好:“不紧张。”
见佟贝贝的目光在周围搜寻着什么,秦岭问:“怎么了?”
佟贝贝低声:“我在看自助餐桌上有没有鱼子酱。”
眼底一亮,“看到了!”
秦岭闷笑。
有人端着香槟走近:“秦总。”
秦岭从侍者手里端的盘子上接过香槟,一杯给了佟贝贝,一杯握在手里,和对方碰了碰:“许总。”
许总看向佟贝贝:“这位是……”
秦岭:“我爱人。”
许总和佟贝贝碰杯:“啊,幸会。”
佟贝贝点了点头。
秦岭转向佟贝贝:“小佟,许总也是C大的。”
许总惊讶,聊起来:“秦总的爱人竟然也是C大毕业的,几几届?学什么专业?”
佟贝贝:“我学的小语种,12届。”
许总惊奇:“哦?竟然是学弟!巧了。我学的法律。”
小语种。
许总想了想:“小语种专业,我知道刘伟强院长就是小语种专业的教授。”
佟贝贝点点头:“刘院长是我的老师。”
这下更巧了。
许总:“我前两天还跟刘教授喝茶钓鱼来着。怎么样,你现在和过去的老师还有联系吗?”
佟贝贝笑笑:“我春节的时候和老师打过电话,还想过段时间去看看他来着。”
许总见秦岭这爱人又是校友又是好友的学生,倍觉亲近,甚至摸出手机,当场给刘教授打了个视频电话,“诶!老刘!你看看这是谁!”
刘教授眯着眼睛看许总旁边,惊讶:“这不是小佟吗。”
佟贝贝和手机那头打招呼:“老师。”
刘教授纳闷:“小佟,你怎么和老刘在一起了?”
佟贝贝:“刚好遇到了。”
许总哈哈直笑:“是啊,可不就巧了。”
许总也是做房地产的,是本地商业协会的主席。
商务宴上大家忽见许总和秦岭那边聊得甚为开心,和秦岭那位初来乍到的伴侣甚至有越来越欢的意思,一面惊讶,一面也稍有改观。
怎么?
难道也是圈子里的?
这么一来,不少人都凑了过来——
“秦总,这位是?”
“秦总今天把太太也带过来了。”
“秦总,我没看错,应该带的爱人吧?你爱人好年轻啊。”
“秦总……”
……
佟贝贝跟着秦岭后面应酬了一圈,好不容易身边没人了,走到自助餐台边取盘子拿了点吃的。
秦岭问:“累吗?”
佟贝贝摇摇头:“都是跟你打招呼的,我负责笑就行了。”
秦岭多少意外佟贝贝的适应能力。
佟贝贝眨眨眼:“咸鱼嘛。”
嗯?
佟贝贝低声:“闵恒给我取的外号,他叫我‘咸鱼’。”
解释道:“他说咸鱼腌过的,不怕晒、不怕水、不怕火,什么都不怕。”
适应力超强。
秦岭被这形容逗笑了,跟着低声道:“没见过长得你这么好看的咸鱼。”
佟贝贝挑挑眉,接受了这份“赞誉”,点点头:“谢谢。”
还很自信。
秦岭笑。
有其他人端着香槟前来攀谈,秦岭转移了注意力,专心应酬去了。
佟贝贝端着盘子,吃了几口甜点,转身去找鱼子酱。
正走着,一道惊讶的声音传到耳畔,“贝贝?”
佟贝贝抬眼,意外看到了佟蕊曦:“小姨。”
佟蕊曦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位染着粉发、着装时髦的中年女人。
女人见佟贝贝眼生,又见佟贝贝喊佟蕊曦小姨,疑惑地问佟蕊曦:“这孩子你家的?”
佟蕊曦:“嗯。”
突然想起什么,面向女人,说:“幽蓝,他就是我姐的儿子。”
名叫“幽蓝”的时髦女人愣了愣,惊讶地打量佟贝贝的同时,眼底流露出回忆过往的感慨万千。
她走近佟贝贝,上下打量,尤其盯着佟贝贝的脸,看着看着,眼眶里的泪花都泛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喉腔微动,哽咽了一声,颤着唇角对佟贝贝道:“你叫贝贝,对吗?”
跟着想,不用问,是了,她刚刚都听到了。
就是叫贝贝!
幽蓝差点哭出来,看着佟贝贝,又转头看佟蕊曦:“你姐年轻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以后生的孩子要像宝贝一样宠着,小名要叫贝贝。”
“我还笑过她取名取得这么随便,”
回过头接着看佟贝贝,一脸动容:“没想到,没想到啊!”
佟贝贝一脸莫名。
只是绅士地从身后的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幽蓝接过,再次上下打量佟贝贝:“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佟蕊曦走近,手搭住幽蓝,“好啦”,低声提醒道:“在外面呢,注意场合。”
幽蓝拿纸巾擦了擦眼角,很快恢复神色。
她笑起来,笑得很灿烂,重新面对佟贝贝,大方介绍自己:“我叫幽蓝,是你妈妈年轻时候的老同学。”
佟贝贝的余光扫到佟蕊曦向他点了点头。
佟贝贝和幽蓝打招呼:“女士您好。”
幽蓝很喜欢佟贝贝的这声女士,想到什么,噗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听了我的介绍会喊我阿姨,谢谢你没有喊我阿姨。”
幽蓝欣赏地看着佟贝贝:“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一样的漂亮。”
又夸,“个子真高,长得真好看,腿真长。”
“你妈妈真是没白疼你,把最好的基因都给了你。”
佟蕊曦也是一脸感慨万千,站在一旁笑笑:“是啊。”
幽蓝比佟蕊曦还像个亲阿姨,先佟蕊曦一步问佟贝贝道:“今天怎么来的?和谁一起?”
佟贝贝礼貌地回答道:“和我先生。”
幽蓝惊讶,看看佟蕊曦:“都已经结婚啦!?”
佟蕊曦点头,替佟贝贝答道:“年前刚领的证。”
幽蓝笑:“好事啊。”
四周看看,问:“先生来了吗?哪位,带我看看。”
“先生姓什么?说不定我还认识。”
佟蕊曦欲言又止,看看佟贝贝,佟贝贝侧身,示意一个方向,幽蓝看到了,愣了一下,喃喃:“不会是……”
佟贝贝:“我先生姓秦。”
!
那个把她的画认成汉堡包的农民?
幽蓝:…………
秦岭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幽蓝面露尴尬:“哈哈,秦总。”
好歹态度软化下来,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秦岭站在佟贝贝身边,见到佟蕊曦,点了点头,看向幽蓝,喊了声:“苗老师。”
幽蓝姓苗,是个画家,也专职艺术品生意,但大家一般不喊他苗总,都喊老师。
幽蓝看看秦岭,看秦岭和佟贝贝站在一起,更尴尬了:谁也不会给老同学的女婿取个农民的外号不是。
这事儿整的!
这世界小的!
唉!
又看看佟贝贝,默默心道:梦曦的儿子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暴发户、大老粗!
幽蓝其实不喜欢秦岭。
秦岭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展览上口出粗语,再大的老板,身家再高,她都欣赏不来。
给取个农民的绰号都算看得起他了。
可这“农民”如果是梦曦儿子的老公,佟家的女婿……
幽蓝对秦岭的印象一个360度大转弯,手里的香槟都举了过去,和秦岭碰了碰杯,客气道:“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就是小呢。”
佟蕊曦心知幽蓝看不上秦岭,默默在一旁闷笑。
秦岭看出幽蓝约莫是因为佟贝贝的关系对他有了改观,原本他今天便是冲着幽蓝来的,幽蓝都这么说了,秦岭便跟着应和了一句:“确实小。”
幽蓝心底叹气:行吧。
都是熟人,能怎么着。
秦岭刚好有事和幽蓝商量,主动道:“苗老师,借一步。”
幽蓝点点头,和秦岭一起边说话边走向一旁。
没多久,整个厅里的人都知道秦岭的新婚伴侣出自佟家,这下不但高看秦岭,也恭维佟家招了这么位厉害的女婿。
佟蕊曦举着香槟回应众人,着实很长面子。
至于佟贝贝。
他什么都没做,便轻而易举地帮秦岭顺利打通了和幽蓝那边的关系。
只是当他知道给秦岭取外号的那个人就是幽蓝的时候……
佟贝贝站在秦岭面前,伸手帮他抚了抚西服前襟的一处褶皱:“看在人家女士帮你摆平事情的份上,‘农民就‘农民’吧。”
秦岭哭笑不得——明明之前还因此气愤过,气得饭都不吃了,还给人家的餐厅打了三星。
佟贝贝嘀咕,跟在顺毛一样,说:“我跟你是一家的,我也是农民。”
又说:“幽蓝女士说我们都是自己人,那她现在也是了。”
这种咸鱼式的自我调(洗)整(脑),秦岭听得忍俊不禁。
秦岭低声:“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不是你,苗老师别说帮忙,还不知道要给我多少脸色看。”
佟贝贝:“不客气。”
接着道:“不过你不用谢谢我。”
佟贝贝一脸认真,温温和和:“你也来佟家给我撑过腰,我们是夫夫,我如果能帮上你,当然最好。”
顿了顿,耸肩:“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秦岭看着佟贝贝,看他诚挚的眸色、认真的叙述,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
秦岭这么想了,当真就这么做了——
趁着站在餐台边,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人看他们,秦岭偏头便在佟贝贝唇上亲了一口。
佟贝贝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捂嘴、余光往周围看。
秦岭哼笑,低声说:“没人看我们。”
佟贝贝伸手拍了秦岭一下。
没人也不能这样啊。
你这么大一个老板,什么场合做什么事还不知道吗?
结果秦岭又偏头亲过来一口,这次规矩了些,好歹亲的脸颊,没有亲唇。
佟贝贝佯装生气,瞪眼。
秦岭笑笑,低声来了句:“嗯,尝过了,咸鱼不咸,挺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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