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
又再度日出。
横滨。
随着夜幕被渐渐点亮, 卯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将被文字填满的稿纸收起、放进抽屉,然后起身推开了房间的窗户。
今日份的第一缕阳光准时落到了黑皮白发的咒灵先生身上。
因为光线的问题, 他本能的眯了眯眼。
“早上好。”
对着日出自言自语,卯生闭着眼吹了吹风,然后带着轻快的心情转身离开了房间。
清晨五六点左右, 第一时间前往超市抢购新鲜食材。
回来后带着一篮子食材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和便当。
骨尾巴卷着一本厚厚的来自海对岸国度的药膳合集(翻译版本),将储物柜的白糖参精确到克的分好、然后和新鲜的切成块的母鸡放在专门的瓷盅里小火慢炖——三份。
等到七点多,北泽家的孩子也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们在洗漱完之后依次从二楼下来。
“早上好爸爸!”
精力旺盛的茶茶马不停蹄跑到厨房,大老远就一个飞扑精准扑向无比高大的咒灵父亲的后背。
早有预料、身形稳如磐石的咒灵几乎没怎么摇晃就撑住了,任由着小女儿把全身重量压过来再轻巧落地。茶茶搂着父亲的腰、从蓬蓬松松的白色长发下钻过去,像只小狗似的大大方方把脑袋往前探,还动了动鼻尖。
“好香, 是汤吗?闻到了好特别的气味……今天也是药膳吧?”
“嗯。”卯生点了点头, “是鸡汤, 前天买菜时听到路过的中药馆老先生和他身旁的朋友这么介绍的,说这样熬很清甜不油腻, 比较适合日本人的口味, 而且什么时候都能喝, 很适合补身体,我还对了一下新买的食谱, 查了一下功效,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试着弄了一次。”
来自海对面大国的中医馆老先生:煲汤自然是听我们老广的啦!
自打被津美纪的昏迷打击的六神无主后, 总是操心孩子康复状况的卯生爸爸就在某天去书店时被新进的一批药膳食谱吸引了视线。
主要活动在上世纪、在传统的咒术师世家长大的卯生对各种汉方药材的接受程度非常高——当然, 因为生前最后几个月身体衰弱的太厉害, 不可避免被家里人灌了太多吊着命的汉方苦汁子和西药的卯生对前者的心理阴影很重……毕竟那真的太苦了。
能把舌头苦的发麻。
直到味觉失灵后他才勉强能接受。
所以第一次尝试据说有数千年历史传承的药膳时 , 卯生颇为小心翼翼——直到他发现所谓的药膳的涉及范围特别广,而且和“药”完全不一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相当美味后,他就开始热衷于此。
一些在日本买不到的特殊食材在横滨中华街可以买到,不想跑太远的话,当地的中医馆也能找到一部分——为此卯生还开始学习怎么辨认各种药材、从简入门。
“……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药膳在最初是华国古代皇室御用的食谱。”茶茶兴致勃勃的尝试着今天的新菜色,坐在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眼眉弯弯和家人聊天,“感觉自己好像跟着津美纪姐体验了一把公主大人的待遇呢。”
因为津美纪昏迷了太久,生怕她身体亏损还没康复的咒灵爸爸在明里暗里给她补营养,开始研究药膳也是为了家里体质最弱(和其他孩子相比)的大女儿。
被营养丰富的药膳投喂了一个多月的津美纪甚至苦恼的发现自己胖了三斤——而且,就只有她胖了三斤。
……毕竟不管是茶茶还是惠,运动量都要比她多上至少一倍呢。
当爹又当妈的咒灵先生给予每个孩子爱和关怀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丰厚。
“好了,我的公主殿下,快点趁热喝掉吧?”卯生把最后一份小菜拿出来放在桌上,随手拍了拍小女儿的脑袋,很认真的开口说道:“书上说要趁热喝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虽然味道截然不同,不过这一点倒是和汉方很相似。”
茶茶接连嗯了好几声,然后喝了一口热汤,像只被加餐的狗子快乐的眯起眼。
津美纪打算趁机和卯生交流交流想法:“爸爸,我身体已经没事了,以后不用再这样刻意准备食补料理也没关系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
“我没有伤筋动骨哦。”
“嗯,但你比那还要更严重。”卯生认认真真回答,“你的头部受到了冲击,体质也发生了改变,那是看不见的损伤……需要很多营养去自我调养才行。”
“但是,准备这些非常费时费力吧?”津美纪低头看了看,她有注意到卯生平日出门的时间都早了不少,毕竟越复杂的料理花费的时间就越多。
卯生晃了晃骨尾巴,表情理所当然:“完全不会。”
“但是——”
“真的完全不会。”
对于不需要睡眠的咒灵来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津美纪:……以爸爸的态度,她大概得补最少一百天了。
大家长的关怀太过热烈,默默盯着她的目光也格外像一只不爱叫但温和沉稳、试图将最好的东西叼过来放在他们面前的大型犬。
如果拒绝,反而会让对方失落下来。
所以,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拒绝的话就完全说不出口。
这是北泽家三个小孩这辈子最无法抗拒的目光。
——哪怕未来过去了几十年,也不曾动摇过的无法抗拒排行榜的No.1。
津美纪只能露出无奈又幸福的神情。
谁会讨厌被关爱着呢?
更何况她根本不讨厌新的食物,只是担心父亲过于疲倦而已。
尽管卯生总是说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但是,津美纪想:既然生前是人类,那总是会有想要休息的时候吧?
虎次郎爷爷来拜访的那天,被过量的消息冲击了一脸的津美纪心情复杂。
倒是卯生完全不想要休息。
曾经在鹤见家禁地的五十年,他早就已经休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