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还拥有与术式相匹配的体质:在未觉醒「领域」前,必须近战才能发动术式而需要的强大肉|体,卯生也有。
他的力量几乎完美。
但这种完美,却不是一代代强者血脉结合、提纯,然后流传下来的,而是一种突然变异。
卯生的术式,在鹤见家的血脉里闻所未闻。
当然,这种强大到极端的变异,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
但在鹤见家——不管是“人为”还是“巧合”而产生变异,都因为鹤见家那持续上百年的「血腥仪式」,而被「因果」一视同仁的当做了一种“违规异常”。
那是鹤见家的血脉里流淌着原罪。
而继承了鹤见家血脉、拥有强大力量的卯生,也因为这种原罪,而被因果赐予了「天与咒缚」。
「天与咒缚」和常规咒缚不一样,那不可救治。
用更贴切的形容词来说的话,应该是——命运。
就像是一种先天性残疾。
。
作为拥有强大到惊人、并且未来会越发可怕的死之魔眼以及相匹配的体质的代价,卯生被剥夺了应有的寿命。
。
就像是最美丽绚烂的花火。
惊艳非凡,却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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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见家的家主以及族老们在得知了卯生背负「天与咒缚」后,脸色青白交错。
“难道说是因为那个……不,不是的,不是我们的问题。”
“这么强大的术式,会背负天与咒缚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御三家那些祖传术式,尤其是五条家的六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并没有背负天与咒缚的记录吧?”
“所以果然是我们那个仪式的副作用——”
“瞎说什么!如果没有那个仪式,我们鹤见家能发展到现在吗?能传承数百年吗!?”
“不许再谈这件事!全部闭上嘴,总之,我们会全力去想办法救治少主,少主他还不一定没有希望……再等等、再等等。”
族老们心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愧疚与不安,他们的确竭尽全力的去挽回卯生的生命,但是没有用。
卯生是全身器官“衰老”。
而谁也无法阻止“衰老”。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卯生的房间弥漫着散不去的刺鼻药味。
无数珍贵的药材灌下去,却只是徒劳无功。
最终,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能预料到那不可理喻的残酷未来。
他们的太阳要陨落了,那曾经带给他们希望的火种,终究要熄灭。
20岁到21岁,是卯生最痛苦的一年。
短短一年间,他从还能虚弱的站起来走一走,到最后只能病卧在床。
身体好沉好沉啊。
呼吸好重好重啊。
全身上下都好痛好痛啊。
那是从内到外揪心的痛,甚至没办法挣扎的痛。
卯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原本俊秀如雕塑般挺立好看的脸现在几乎称得上枯槁,他那蓬松柔顺的漂亮黑色长发也彻底失去了生机与光彩、枯燥中夹杂了不少灰白。
味觉丧失的时候,卯生甚至为自己不用再感受那无比苦涩的药汁味道而庆幸。
太痛苦了。
全身器官一起衰竭的后果,就是所有大大小小的疾病都争涌而来,其中不乏各种癌症。
卯生最初还能够用术式解决一些疾病,但衰竭的器官总是会引发其他问题。而且,镜子无法反射卯生眼中的死之线,这也就意味着他没办法将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扫视到位——视觉死角位置的疾病,他便束手无策了。
后来,他就连使用术式的力气都没有了。
才二十岁出头、刚刚成年没多久就要步入死亡的年轻人开始早早安排起了自己的后事。
没有自己之后,因为他而聚集起来的人该由谁领导,未来的计划该由谁指挥实行……得提前说明。
没有自己之后,原先谈好的外交大概也要重来,其中一部分因为他力量而达成合作关系的家族,大概会直接断交,那么弥补的方案也要着手准备。
没有自己之后,家族的新制度也需要人去维护,他储存的咒具也需要有继承人。
没有自己之后……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叮嘱。
卯生抓住自己还能说话的每一天,让自己最信赖的搭档虎次郎一一记录下来。
虎次郎咬着下唇,几乎是竭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能哭。
不能让卯生哥走都走的不安稳。
所以不能哭。
虎次郎故作冷静的表情扭曲到滑稽,他浑然不知自己发红的眼眶早就暴露了一切。
“还有最后一件事……虎次郎。”
卯生抬起了堪称皮包骨的手,竭尽全力的抓住了坐在他床铺边的竹马——尽管卯生如今的竭尽全力对虎次郎而言就像是一片羽毛。
“虎次郎,虎次郎……对不起,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了你,但你是我唯一能够托付全部的人,请原谅我,再听听我最后任性且自私的请求吧。”
“是,我听着呢,卯生哥,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会答应。”
“这是出于我个人的请求。”卯生看着他,期盼的说着:“拜托了,虎次郎,请替我照顾我的母亲。”
在这一刻,卯生才彻彻底底理解了自己父亲病逝前的痛苦,和他在弥留之际不断道歉的原因。
对不起,妈妈。
我要抛下你先一步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请一定一定要振作起来。
“我知道了,我保证会竭尽全力保护佐知子夫人。”虎次郎双手抓住卯生的手,哑着嗓子,毫不犹豫的承诺:“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拼命保护她,我保证,卯生哥,我保证——。”
浑身上下枯槁至极的卯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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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卯生虽然遗憾和愧疚……但姑且能够安然的往生吧。
至少那个时候,族老们哪怕心里有别的打算,但总归还是“将卯生好好安葬在祖坟”的想法占据上风。
至少那时,他们心底被卯生唤醒的那一丝良心还未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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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一日。
一位族老出差数日回来后,额头出现了一道横贯的缝合线。
据他本人说,是战斗的时候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