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的走向前。
“如果能够告诉五条先生狱门疆的使用办法,他或许有什么主意。”惠说。
“如果是我们的话,能够让爸爸找回哪怕一点点的意识吗?”
“我不知道。”惠沉默后说道,“但是……”
“很困难,对吧?”
茶茶苦笑了一声,她垂着眼眸。
“但是,我想要试一试,一定、一定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少女喃喃道,“因为约好了。”
「以后就由长大后的茶茶来祓除你,这样你就不会再痛了。」
年幼的、不知道什么叫做祓除的女孩,仅仅因为被咒灵告知“祓除后就不会再痛苦”,而天真的做出的承诺。
这也是让长大后的茶茶装聋作哑,不想要承认的承诺。
当时,高大的咒灵给予了温和的回应。
「好啊,那约定好了……以后由你来祓除我。」
「而在那之前……我会保护你长大,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你承诺过的,会保护我长大、不会伤害我。
请再抱一抱我,给我念童话故事,将我举高、让我坐在肩头看烟火吧。
棕发的少女眼眶酸涩发红,她紧绷着脸,牢牢抓紧手中的狱门疆。
然而。
呼唤仍旧石沉大海。
棕毛的小狗汪汪叫着,闯入她不该抵达的战场,在可怖的尘烟和轰鸣声下,跌跌撞撞的奔向那沉浸于满目「死之终焉」的怪物。
但这次迎接她的,不再是怪物先生小心翼翼的怀抱。
而是瞄准头部、那曾经被茶茶、惠和津美纪当做玩具的长长骨尾。
——不再为了孩子而收敛起来的骨刺锋锐至极,破空的音爆声则证明了骨尾所覆盖着的杀意。
如果被打中的话,绝对会死掉。
然而骨尾却硬生生的卡在了茶茶身边。
“爸爸!”
“先生?”
属于茶茶的,属于惠,属于五条悟的惊喜声音冒出。
在那一刻,谁都以为阴霾要过去。
然而。
这样的希望之火仅仅冒了个头,便在毫无动静的咒物狱门疆和骤然与茶茶拉开距离、并且暴躁袭击着四周空气的卯生的动作下,被残酷的扑灭。
强行制止住对茶茶的攻击动作……那不是卯生自己的意愿。
没有理性、只想将终焉带到现实的怪物,动作和神情都写满了冰冷和杀意,所以,他的攻击是被强行制止住的。
而不断袭击着四周空气、不断从喉咙里发出质疑的低吼、不断四周张望的动作,也证明了这一点。
茶茶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跳在加快,隐约之间,似乎有什么哭泣的悲鸣传来。
茶茶注意到了自己父亲身上那残留了些许的咒纹印记。
那些残留的印记比不得指甲盖大,却顽固的像是什么铁锈一样,迟迟没有完全消散。
「茶茶。」
有人在呼唤着她。
呼唤同为咒女的、有着特殊天赋的少女。
于是,她看见了。
那悲鸣的、狼狈的、穿着紫白渐变鹤纹和服的亡灵。
亡灵哭泣着,悲鸣着,不管不顾的伸出极其纤细的手,想要去阻拦失控的怪物。
然而每阻拦一次,亡灵就越发透明,连带着卯生身上残留的咒纹痕迹也在消失。
漂亮的亡灵捂着脸,她抬头,用脆弱又痛苦的神情看向茶茶。
然后,朝这位过于年轻的女孩伸出手。
「茶茶。」
亡灵呼唤着,祈求着,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卑微又可怜的呼唤。
棕发的少女茫然的学着亡灵的动作抬起手。
然后,她看到了亡灵想要告诉她的一切。
。
五条悟之前查到的古籍里,记载着关于咒文和咒女的故事*1。
身上背负咒文的浪人去和古籍的作者救助,然后,那位作者写下了这样的评价与文字。
「……我那来自咒术盛世的平安京时代的祖上,曾经记载过这些文字,这不是人间的文字,而是来自地狱中怨灵的哀嚎,刻在活人身上的,必然是和戒名同等程度的诅咒。
那是怨灵必然会来索命的死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
[我问他,你是不是杀过一个女人、身上沾染了她的血。
浪人说,他杀过很多女人,沾染了每个人的血,不过有一个记忆很深刻,她在死的时候,没有哀嚎,反而一直在盯着我,她死了之后,我身上就出现了这种妖邪的东西,平日里甚至看到了女鬼的影子」
虽然五条悟说这本书的作者就知道胡编乱造,凭借着一两个例子就瞎定义咒女的存在,但……的确并不是完全不值得参考。
——比如说怨灵。
。
咒术师越强,对诅咒的抗性就越高。
想要扭曲一个特级咒术师的灵魂——这谈何容易?
打个比方,如果是狗卷用咒言来诅咒五条悟的灵魂,绝对会因为反噬而死,这就是实力差之间的直观表现。
鹤见佐知子无意识诅咒了卯生、扭曲了卯生。
但那是她特殊体质带来的天赋。
一生中有且仅此一次的、能够无视实力和等级差距的诅咒。
但这种诅咒,并不是万能的。
它像是一种许愿机,但超出规则和伦理之外的愿望,会被用恶意扭曲的方式实现。
佐知子希望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不要死”的愿望,来得太迟。
在卯生死亡后才给予的诅咒,意味着施咒人提出了“死而复生”的要求——而这违背了生死轮回的规律。
于是,诅咒曲解了佐知子的想法。
试图玩弄生命的人,最终遭到了反噬。
卯生因为诅咒本能而失控,而想要挽回一切的佐知子崩溃的发现,她没有力量再将自己孩子的灵魂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没办法再让他得到安息。
她最热爱生命的孩子变成这样样子,她最温柔的孩子变成了弑杀的怪物。
佐知子懊悔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嘶哑的嗓音只能够发出痛苦的喘息。
佐知子最终死于卯生之手。
而在死前的最后,佐知子压上了自己的灵魂,用最后的力量诅咒了弱小的自己。
那就是卯生身上的咒文。
咒文是佐知子的鲜血所化,是佐知子自愿扭曲自身灵魂而化作的抑制力。
咒文,的确是一种诅咒。
但那不是对卯生的诅咒。
……而是佐知子对自己的诅咒。
你做了什么啊。
女人质问着自己,她挽回了孩子的理性,然而却不得不承认在那之后自己的孩子在苏醒后会面对多么残酷的内心拷问。
她一直陪在卯生身边。
以扭曲的、咒文的存在形式,一直陪伴着。
——佐知子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孩子。
卯生孤寂痛苦的五十年,卯生从未停止过的自责与自厌,她一直和她的孩子共同分担着。
这或许就是咒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形状吧。
除了卯生后背的文字外,他胸前还有遍布两侧、意义不明的对称图案。
那也的确没什么意义。
——非要说的话,或许就只是一个可悲又无能为力的母亲试图拥抱自己孩子的意识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