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是留在地牢里的:遗族带回来掩人耳目的杂草,温泅雪精心编织的花环,还有一颗装在草笼里的鸟蛋。
药师之前只是不在意,只要看了很难发现不了编成花环的草药里的小心思。
被拆穿了,温泅雪无措地轻抿了一下唇,夜幕秋水一样的眼眸静静望着对方。
没有挣扎,一语不发。
像是默默等待对方施加惩罚。
温顺得,像是被人长久圈禁在温室里的花朵,毫不设防,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反抗。
药师叹息一声,性格里的恶劣难得收起。
他拿起那个花环,并不在意那些草药,将其戴回温泅雪的头上。
微微倾身,他在温泅雪的颈侧,嗅到一缕似有若无清冽的冷香,不自觉深深嗅了嗅,低低地诱哄:“你讨好那个丑八怪,不也是想被保护吗?讨好我,也一样,甚至能更快达到目的。”
药师的手,一下一下,细细地把玩这花环下墨色秀丽,水一样幽凉绸缎一样顺滑的长发。
眼前这个美人,没有任何征服的挑战性。
太柔弱温顺了,放着不管的话,甚至活不下去。
除了过分震慑人心的美丽,和任何一个收藏起来后,就可以束之高阁,长久都不会叫人想起的,华美无用的花瓶、字画,没有任何区别。
因着这份世间罕见的美丽,得到本身,才有了莫大的成就感。
因此,也就不必急于占有,破坏仅有的快乐。
可以姿态从容,延长愉悦的过程。
药师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收回手。
侧首移开眼睛的那一瞬,他不由自主深呼吸了一下,顿了顿,他才意识到,从方才看着那张脸,那双乌黑静谧的眼睛起,他就一直都在无意识小心屏息。
那双眼睛让人想起深渊下的蚀骨河,一样表面清澈幽静,却漫不见底的黑,无法移开视线,忘记时间,看着看着,就像是要被吸进去。
但也有不一样,如果是这双眼睛的话,似乎,可以心甘情愿,被吸进去。
药师情不自禁伸手,触到那张脸。
温泅雪没有动,静静看着他:“那个人,会怎么样?”
会说话的美人,像活过来的人偶,纵使眼里还是倒影不出他的身影,但也叫人颇感欣慰,和……生出本不该有的受宠若惊。
药师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此刻他不介意温柔一点,顿了顿,他意识到温泅雪说得是谁:“你说那个丑八怪,深渊遗族?”
温泅雪没有说话。
药师兴味索然:“不会怎么样,毕竟,这个魔奴对药剂的反应比很多人都强,留着还有用。你想见他?”
温泅雪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眸光轻垂间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药师笑了,纵容,道:“那就见一见吧。”
他朝外挥手。
温泅雪朝门外看去。
药师回到桌前坐下,不甚在意,说:“坐下来等吧。”
门外进来两位下属,和看守一样的打扮,将桌子上温泅雪的那些花草和鸟蛋扫在一旁,在空出来的桌上摆了精美的菜肴。
温泅雪看着被他们随手拨开的鸟蛋,药师淡淡吩咐:“过来。”
在温泅雪走近的那一刻,他忽然伸手拽着温泅雪的手腕,用力一拉,迫使温泅雪跌坐在他的怀里。
就在这时——
“大人,人带到了。”
温泅雪循声望去,看到门外的遗族少年。
少年也正在看着,焕然一新,比任何时候都美丽,正温顺地坐在男人怀里的温泅雪,头上还戴着他们的花环。
药师语气温存,在温泅雪的耳边说:“有什么想要的,就对他们吩咐。我并不是要限制你,但是,对你而言,岛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很危险,任何一个人都会带来你承受不了的危险,最好除了这里哪也别去。不过你放心,不会一直这样,过几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说完,他等了等。
温泅雪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静静地望着门外的少年,安静的面容就像初春的河流,表面尚未消融,安静内敛,什么情绪也看不到。
药师没有太过失望。
顺着温泅雪的目光,他也看了一眼门口的遗族。
白天,魔界灰白色的阳光下,遗族脸上凸起的墨绿藤蔓更明显了,让人夜里想起来就会做恶梦。
那甚至与美丑无关,世间再丑的男子,也不会比那个人更可怕。
药师的唇角缓缓扬起,对着门外的遗族笑了,无声地说:你已经没用了。
药师无疑是英俊的,傲慢的举止,面具,锦衣,都加重了他上位者的魅力。
就像天神嘲讽沼泽里的怪物。
任何人都知道,在这两个人之间,该选谁。
“他,欺负你,了吗?”
温泅雪静静看着遗族少年清锐的眼睛,正要说话。
“让你说话了吗?好大的胆子,还不对药师大人行礼。”
门外乌压压的一片人,有人试图让那个遗族少年跪下,却不得。
药师面具的眼神冷冷看着遗族,揽着温泅雪肩的手,缓缓往下,扬起唇角贴近温泅雪的耳边,笑道:“一个怪物,他知道什么叫……欺负吗?”
温泅雪没有动,只是轻抿了一下唇,温和静静地望着遗族少年。
他端坐在男人的怀里,眸光沉静望来的样子,像亡国的君主,坐在被敌人攻陷后的王庭。
像高贵完美的玩物,温柔凛然。
对命运早有清晰的认知,放弃一切反抗,不为任何加诸自身的罪恶而羞耻。
整个世界都是困他的囚牢。
他越坦然平静,就越叫别人心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