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日清晨的狂风,摧折满园花树,肆意的温柔。
手臂搭在肩上,虚搂着君罔极的脖颈。
他生得这样美,纵使没有表情,只是那双乌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人,就已经叫人错觉被引诱。
这样的姿势,却单纯认真得像个初学的孩童,第一次拥抱和他一同长大的大猫。
动作并不熟练也不妥帖,甚至有些笨拙,靠近,交错,侧脸挨着君罔极的脸。
轻轻地贴了贴。
脸上柔软的温度,近得像是灵魂相贴,血液气息彼此交换。
君罔极神情平静,淡漠的瞳孔刹那放空一瞬。
“这样,心情有好一点吗?”
“……嗯。”
片刻停留。
温泅雪拉开距离,像第一次在地牢初见时候,对他笑了一下。
笑意洇染漫溢,盛满眼波。
像海面朝雾被金色的阳光漫射,倾倒了半盏琥珀蜜浆,明明剔透澄澈,却看不清。
君罔极浅灰色的眼眸寂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但眼神专注。
被捡回去养的猛兽,并不清楚,饲养者的贴贴意味着什么。
他要怎样以回应。
他好像不知道,明明是他捡回去了饲养者。
……
温泅雪靠在君罔极的肩上,在暖暖的阳光下睡着了。
君罔极一动不动坐着,让他靠得舒服一点,睡得沉一点。
但太阳终会落山。
君罔极眼神淡漠,望着院中池塘,抬起手,指甲划破指腹,沁出一颗血。
血珠飞向池塘空中。
院中精气波动,凝作一道黑影,向岸边飞来。
落地的时候,化作一个冷漠瘦削的少年。
和君罔极一模一样。
傀儡对君罔极屈膝行礼:“主人。”
君罔极淡淡地说:“不要让别人靠近他。”
傀儡应声。
感应到君罔极的想法。
傀儡站起来,伸手欲抱温泅雪去室内。
“我来。”君罔极说。
他抱起温泅雪,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走回室内。
将温泅雪放回床上,给他盖上薄被。
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走出门,关上。
离开的时候,淡淡地说:“如果他跟你说话,就告诉他,你不是我。”
傀儡称是。
……
云麓镇北边有个教书先生,除了教书上课的时候,离群索居。
他每天花费最多的时间,是在一些旧纸烂简上,写字。
写司徒家所有人的名字。
写,恨字。
天色已晚,他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终于找到他了吗?
教书先生握断了笔,面如死灰,上前开门。
门外并不是司徒家的兵将,是一个一眼看去就叫人觉得危险的年轻人。
不,他甚至不像是一个人。
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沙哑声音淡淡:“他们说,你是这里知道最多的人。我有一个问题,想知道答案。这是酬劳。”
……
天色已完。
云州城的城主司徒赦从一地鸡毛的纷争里脱身。
少城主司徒卿羽翼渐长,日渐成为威胁,而且,他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个脾气古怪的女人。
而司徒爵是他与最爱的女人所生,他自然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帮人是真的得少城主死了才肯同意换继承人吗?
他还没有下决定,毕竟,司徒卿再如何也是他的血脉。
更重要的是,自己年富力强,并不急于确定继承人。
这次司徒爵也太令他失望了,竟然没有跟他打招呼,冒然就和司徒卿对上,司徒赦微微也有些不满。
下面的人说,是因为一个美人。
因此,今夜他没有心情招那些美妾来。
似乎如此就能以身作则,让儿子们学到不该为美色所动。
但,当司徒赦走进自己的寝室时,却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个人面朝窗外坐在他批阅奏简的椅子上,身上有一种没有生命的物体才有的沉寂。
他像一把椅子,一座礁石。
像,逢魔时刻的夜色本身。
回头,浅灰色淡漠的瞳眸,望着司徒赦。
沙哑声音平静:“他们说,你杀了你哥哥,所以成了云州城的城主。你哥哥的城主之位,是你父亲杀了自己效忠的主人。现在,我想要云州城,应该杀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