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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法器速度慢下来。
入眼是延绵无尽的冰川。
一切灵力在神墓山附近都会被限制。
苏枕月站起来:“到了。”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温泅雪:“别让君罔极来。”
苏枕月回头望着温泅雪。
寒风烈烈, 吹动苏枕月的衣袂、头发,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来不来,凌诀天最想杀的人都是君罔极。神墓山, 是战胜凌诀天唯一的机会。”
神墓山, 不止是修士,神明的力量也会得到压制。
温泅雪也抬眼望着他:“计划可以改变一下, 你和凌诀天解开道侣契约后,我和他在神墓山结契,我们共享寿命、修为、劫数。”
苏枕月敛眸,深深望着温泅雪。
温泅雪坦然, 平静:“之后,我替你们杀凌诀天,凌诀天会杀我, 你们也可以杀我。我死了,凌诀天也会死。”
苏枕月喉结微动,嘴唇微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泅雪没有看他,低垂了眉睫,像活在自己世界,眉眼之间纯真幽静, 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疯:“我不是为了这个世界, 也不为你、为任何人。我只想保护君罔极。”
农夫保护他花田里的花, 是理所应当的。
饲养者,本就是为了保护他的猫猫花而存在的。
猫猫花是甜甜的爱情,恋爱脑为甜甜的爱情而死, 很合理。
苏枕月的脸上再无一丝从容:“君罔极呢?他若是知道了……”
温泅雪没有看他, 乌黑眼眸一片清寂冷静:“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 君罔极一个人也活得很好。而且,你不是说了,所谓爱情就像浮梦花开,是一场幻觉。记得到时候也这么告诉他。想要甜甜的恋爱的只有我一个人,君罔极本来就只想要力量。”
虽然温泅雪自己恋爱脑,但他知道,人类不需要爱也能活。
能活得很好。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苏枕月面无表情:“愚蠢。”
温泅雪毫不在意,苏枕月自己不知道,他上一世也做了愚蠢的事,才有了现在。
苏枕月断然拒绝:“神墓山会压制凌诀天的力量,君罔极不一定会死。至于你,所谓你和凌诀天在神墓山结契,只是为了引凌诀天来神墓山。但现在,不管结不结契,你跟我在这里,凌诀天都会来。这个提议毫无意义。”
说话的时候,飞行法器因为神墓山的影响再无法作用。
他们从天界而来,飞舟垂直飘落到了神墓山巅附近。
“小僧倒是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只是还有更好的。”
苏枕月下意识望去。
前方站着一个人。
对方一身青衣,像是风雪之中的一朵青木莲花,与神墓山几乎融为一体。
以至于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苏枕月望着那个人,掩去神色里的惊讶,叫道:“师尊。”
站在苏枕月旁边的温泅雪,静静望着那个一身青衣的僧人。
这个人温泅雪见过,是前世带温泅雪来神墓山的不谛僧。
温泅雪看了不谛僧一眼,又看向苏月枕,轻声说:“他是你……师尊?”
前世,温泅雪很早就知道,不谛僧是凌诀天的朋友。
他们相识已经十年。
在温泅雪进入小楼前就见过他。
温泅雪却不知道,原来不谛僧是苏枕月的师尊。
或者,这件事前世的凌诀天知道吗?
苏枕月对温泅雪略微颌首,转而望向不谛僧:“师尊方才的话是何意?不是只需要引凌诀天来神墓山,伺机剥夺他的神格就可以了吗?”
不谛僧没有抬眼看他们,眉眼低垂,让他整个人像一尊雕塑的神像。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有一种幽远的禅意:“你方才说得话很对,在神墓山君罔极不一定会死。谁能保证,凌诀天剥落的神格会在你身上?也许它会选择离他更近、另一半神骨拥有者的君罔极呢?到时候,谁有这个能力能再杀一个邪神之子?”
苏枕月蹙眉:“所以师尊打算如何?”
不谛僧徐徐抬眼,宝相庄严,神情慈悲:“杀了你身边那个人,他死了,君罔极才会和凌诀天不死不休。”
温泅雪望着不谛僧。
前世,不谛僧带他来神墓山,为得是在凌诀天命悬一线之际,以道侣之间的特殊关系,让凌诀天死而复生。
现在,不谛僧却希望凌诀天死。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前世不谛僧就在说谎?
苏枕月没有看温泅雪一眼,直视不谛僧:“师尊,师尊的这个法子很荒诞。凌诀天马上就来了,他不可能会杀温泅雪。君罔极也不可能会杀温泅雪。这一点他们俩个都清楚。温泅雪如果死了,或许那两个人不止不会打起来,还会矛头一致对外。到时候,修真界就得同时面对两个发了疯的凌诀天。这是师尊想看到的吗?”
不谛僧半阖了眼,望着苏枕月:“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舍弃一切了吗?舍弃家族,舍弃你自己,舍弃善恶……想要成为神明,就得舍弃一切外物,拥有这样的大觉悟。至今为止你做得都很好。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舍弃你的心,杀了他。”
苏枕月瞳孔骤缩,眼眸却睁大,一动不动。
温泅雪收回望向不谛僧的目光,望向背对着他的苏枕月,神情一如既往静谧无波:“苏枕月,你是坏人吗?但坏人怎么能成神,确定不是变成另一个凌诀天吗?”
苏枕月低声:“坏人?难道,我不是已经是了吗?”
他在温泅雪面前没有遮掩过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温泅雪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枕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今为止,他没有做过一样好事。
他不顾祖父临死之前的嘱托,冷眼看着苏家灭亡。
他不顾凌诀天一心救他,算计剥夺凌诀天的神格。
温泅雪平静:“即今为止,你一直都在自污自毁,坏人都是心安理得的,只有好人才会挣扎、自我厌恶。你与凌诀天为敌,也助他复仇,未曾包庇苏家。你放任苏家灭亡,也为了修真界存亡,对抗凌诀天。如果你是个坏人,你可以隐瞒一切,心安理得做凌诀天的挚友,做苏家的家主,纵使凌诀天毁天灭地,也不会毁到你身上去。虽然是以一种奇怪、扭曲的方式,但你也践行着公义。你当然还不算是坏人。我并不觉得你舍弃了善恶和自己,我也没有讨厌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