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的神情不算高兴:“我希望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雲邪望着他,脸上挂着散漫笑意:“我当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龙渊:“成婚后,我们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吗?”
雲邪笑着眨了下眼:“那当然。你们永远最重要。”
龙渊站起来:“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绪躁动,和雲邪吵起来,甚至打起来。
随着成年,龙族血脉在身体里日渐觉醒,一面带来力量的提升,一面也让他每年有段时间都会躁动,容易失控。
雲邪和他差不多。
仙都的医师隐晦地说,这并不是什么病症,只要成婚就可以解决。
可是,要和龙渊成婚的人已经不在了。
目送龙渊走远。
墨青梧淡淡地说:“你不该说那句话的,勾起了他的心事,他应该是去看那个人了。”
当年婚礼的殿堂,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墓园。
雲邪的脸上挂着散漫不羁的笑,眼里却沉下:“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龙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他讨厌那个人,那个人当年跟我们在一起,龙渊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无缘无故对那个人发脾气。可是,出事之后,发疯一样不要性命和魔族开战,重伤力竭大病一场的人,也是龙渊。”
墨青梧温润平和:“你和他是一类人,你们很像,代入一下你自己,若是神剑泽的宫主忽然叫你和一个平庸普通的凡人成婚,你会怎么想,他就是怎么想的。龙渊并不是多看重那个人,他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误和失败。”
雲邪轻声:“那就好,我也这么想。”
虽然是为了龙渊好,他才要抢先和温泅雪成婚,可是,温泅雪到底是属于龙渊的,他的行为说到底是夺了朋友的道侣。
如果龙渊不喜欢温泅雪,那就再好不过了。
墨青梧探究地看着雲邪:“你有些奇怪。你应该知道,在龙渊的心里,我跟你的地位比所有人都重要,甚至重过仙主。我以为,在你的心里也是一样的。你爱他不是吗?”
雲邪的笑容怔了一下。
墨青梧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对那个魔族美人表现出不一般的狂热,以此来让龙渊吃醋。他也的确吃醋了,只不过吃的是友情的醋。龙渊的控制欲很强,就像你当初无法忍受他有温泅雪一样。你当初对温泅雪的敌意,针对温泅雪的行为,便和他今日针对你那位魔族美人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雲邪微怔:“我当年,很过分吗?”
墨青梧:“都过去了。只是,我们本来可以是四个人的。”
雲邪看了一眼墨青梧:“你脾性好,当年他和你关系最好。”
墨青梧:“因为你总缠着龙渊,便自然而然剩下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雲邪望着墨青梧:“你会想他吗?”
墨青梧摇头:“我一直都觉得,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凡人的寿命总是短暂的,而龙渊不喜欢他,他在玉京仙都总是活不长的。既然知道会失去,为什么要投入感情?人的感情分给很多人,便不值钱了。”
雲邪眼神一冷,自嘲笑了:“你总是情绪最稳定,最不容易失控的。”
墨青梧淡泊看着他们:“我们三个里总要有一个人永远冷静理智。”
他意有所指。
“或许吧。”雲邪摇摇头,转身走了。
墨青梧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手指拂过琴身,低声轻语:“看来得会会那个所谓的魔界第一美人。”
……
雲邪回来的时候,温泅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穿着素青的衣服,眉眼安静放空的时候,越发显得清澈纯真,乌黑的眼眸像一片静谧的湖。
庭院的微风吹拂过,墨色的长发在他的脸上轻轻抚开,他闭了闭眼。
那张脸那样的美,像是午后春风里半梦半醒的幻觉。
察觉到被人注视着,那个人睁开眼远远向他望来。
雲邪一瞬不瞬出神地望着。
那张脸静静地不动的时候,就已经很美,像一副清澈又神秘的画,可以看很久很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
因为解不开谜题。
可是谜题又那样简单,就只是——
那双乌黑纯粹的眼眸,安静看着自己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真的是在看着我吗?
雲邪向温泅雪走去。
他走到庭院的露台,靠的太近,那个人往旁边避让了些,望着远处的天空,没有看他。
自己像是被讨厌了。
雲邪张开嘴笑了,懒懒地笑着,想起,温泅雪好像从前也没有很喜欢龙渊。
“你还记得,那个叫雲邪的讨厌鬼吗?”
温泅雪看他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他那时候,总是欺负你。因为……我。”
雲邪那时候占有欲极强,觉得空降他们之中的温泅雪是来抢走龙渊的。
他是他们三个里最年长也最早熟的一个,他明明知道,那个婚约是仙主定下的,温泅雪和龙渊一样,只能听从。
他明明知道,温泅雪一个凡人在仙都一众修士里,如履薄冰,没有任何朋友,唯一倚仗的只有龙渊的喜欢。
但他还是欺负温泅雪。
明明一开始,年少的温泅雪还会主动和他们一起玩,用心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礼物,把他们当做好朋友。
后来,即便和他们在一起,温泅雪也像是自成一个世界,像是游离在外。
温泅雪不喜欢龙渊,不喜欢他们所有人。
是理所当然的。
“雲邪,总是故意诱导你犯错,让我对你生气,因为这个,你才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们所有人是吗?”
温泅雪静静看着面前笑容懒散自嘲的人:“我不讨厌雲邪。”
雲邪带着一点恣意颓靡的笑容怔在那里:“嗯?”
温泅雪乌黑的眼眸沉寂,安静望着他,专注得像是眼里心里只看得见一个人。
雲邪上前,双手缓缓撑在露台左右,将温泅雪一点一点困在他的怀里。
温泅雪的手推拒按在他的肩上,阻止他靠近,面无表情望着他,那样近的距离,那双乌黑美丽的眼眸却像春夜的深潭,映不出他一丝身影,淡漠地说:“我只讨厌龙渊你。”
雲邪停在那里,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淡去,眼底失神像是坠入春潭,无限下沉:“可是,我好像……爱你。”
温泅雪望着他的脸,忽然侧首向庭院的另一头望去。
隔着湖水、假山,九曲回廊,庭院花木。
在温泅雪的视野尽头,那里站在一个人。
白衣如云,神情淡泊,看似温润却又冷情理智,怀抱着一把古琴。
墨青梧怔然出神凝望着,几乎被雲邪强制困在怀里的人。
那个人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朝他望来,是一张温顺纯真的脸,清澈的眼眸懵懂。
像是被人抓着手侵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柔又惊惶无措的眼神,望着他。
明明是无助的求救,却让人觉得被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