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温泅雪主动拥抱,他也没有。
那些居高临下说着爱意的人,说着心疼,说着保护的人,那些让温泅雪感到冰冷、恶心的喜欢。
他一句也没有说过。
那些人随便一句吩咐,轻飘飘的,只停在嘴上的心意付出,却希望看到温泅雪感动。
君罔极,都没有过。
他就算做了也不提。
……“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想要我开心?”
那时候,明明只要顺着说,因为我爱你啊,因为喜欢啊。
便可以索要爱意和感动,不是吗?
所有人都是那样说,那样回答的,都是那样演的。
所谓的爱情,像是千篇一律可供复制的仪式。
任何人只要这样配合了,大家都可以得到爱情了似的。
温泅雪听过无数相似的对话,每一次都觉得虚伪,厌烦。
演戏一样荒诞。
可是,每个人都那样认真,只有温泅雪格格不入,迟迟无法入戏。
只有,只有这个人不一样。
温泅雪遇到过无数的人,听过无数的情话,看见过无数盛满爱意的眼神,但只有君罔极在意他是否开心。
只有在君罔极身边,爱和喜欢,是不被说的。
只有温泅雪感觉到了,接收到的才算。
好像那些旁人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好像温泅雪看一眼都算是莫大荣幸的稀世珍宝,在君罔极那里,化作了一棵开满花的树,是漫天的月光,是清冽的空气,是微风徐徐。
那样多,铺满温泅雪所在的世界。
等他轻轻嗅一下。
等他被爱浸泡。
等他像一个盲眼耳聋之人,触碰感知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被人所爱。
如果温泅雪真的只是一个魔界的鼎炉就好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颠沛流离,命运被推搡左右玩弄,如飘萍飞絮一样,无助无措的小可怜。
那么,他可以躲在这样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爱意里,慢慢长大,慢慢感受,慢慢被治愈。
可是,温泅雪不是。
“已经太迟了。”
镜子说,龙渊不可以死,世界会毁灭。
但,温泅雪还是那样做了。
他可以不杀龙渊的。
只杀龙因我一人就好,那三个人罪不至死。
可是,他就是想杀呢?
他就是要试试看,推翻一切让他觉得厌恶的存在,击碎一切挡在他眼前的障碍,哪怕是赔上他的命,赌上所有一切,把天戳个窟窿,也想看看,还能怎么样?为什么这样?凭什么这样?
温泅雪看着君罔极:“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我其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虽然做过一段时间门的奴隶,但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很少被人鞭打受伤过。虽然被觊觎过身体,也很快反杀。我杀的人越多,就越强,越强就能杀的就越多。”
他笑了一下:“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复仇,如果杀了他们,别人会觉得我才是反派,该死的那个。可是,我就是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了,只要我放弃恶念,就能唾手可得,我也不会放弃。我就是要杀他们!”
君罔极静静地凝视着,没有说一个字。
但是,他知道温泅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比君罔极更清楚。
那些人杀死的,是温泅雪对美好,对爱的感知。
君罔极的爱意摆在他的面前,他明明也是想要的,却不知道该如何拿到手里。
温泅雪虽然活着,毫发无损。
但他们却像是人鬼殊途。
那人间门的美丽和祭品,他嗅不到,触不到,感知不到。
只有演戏的时候,才能流的泪;只有欺骗的时候,才能说的爱语;只有利用时候,才能做出的回应。
早已习惯,刻入本能。
一旦毫无目标,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该如何表达索取爱意,该如何回应所爱。
一动不动,无动于衷,没有表情,才是真实的。
任何反应,喜怒哀乐,都像是在演戏,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样可悲。
君罔极奉上的爱意,有多美好,温泅雪就越是清醒意识到,自己身为邪神恶鬼的事实。
他岂止是拿不到九牛一毛,他只能看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什么罪责也没有,他们没有杀任何活人。
温泅雪眼眸缓缓弯敛,想对君罔极笑一下,但他笑得并不能像从前那样清甜,他眼中的水雾,在他呼吸眨眼的时候,压下去。
“我爱你。”他说出那些他曾经毫无感觉,嗤之以鼻,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准确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你的。所以,不想利用你了,也不想伪装了,不想做任何多余的事。不想你替我杀人,为我做任何事。我自己做。你做你自己就好,一无所知就好,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君罔极一无所知地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在暗处,远远观察着君罔极的一举一动,君罔极不要看他,不要为他做任何事,那样的时候,他是最安全,轻松,开心的。
君罔极教会了他,开心。
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开心是什么。
他只是存在着。
但这段时间门,他是活着的。
最起码,他感觉到了。
“龙血花真的很美。”
那在世界上最后一条苍龙的心上,扎根生长出的参天大树,开出的满树的粉色花朵,是温泅雪第一次感受到的,人间门美好。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