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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的那一瞬间, 天衡的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一下,又立刻克制了。
他急忙低下头,掩去瞳眸泄露的惊愕。
脑中飞快抓住那一线灵光。
——黑耀在误导行渊他们,让他们相信日宗想要刺杀温泅雪, 要温泅雪的命!
——但事实上黑耀绝不可能杀温泅雪, 因为黑耀害怕诅咒, 他根本不敢让温泅雪死, 他只能让天衡献祭温泅雪。
——所以, 黑耀这次大张旗鼓的刺杀行为目的只有一个:掩盖上次祭祀的事实。
天衡飞快地思索着。
献祭仪式后没有太阳升起,黑耀一定猜到了他没死, 也许还能猜到他就在温泅雪身边。
所以,黑耀大张旗鼓的无效刺杀行为是在对隐藏的自己传达一个讯息:黑耀不会对行渊泄露献祭神裔可以解除诅咒这件事。同时, 不会泄露温泅雪月神后裔的身份。
——黑耀是在和自己传达结盟的讯息!
结盟的内容就是, 双方均不得泄露献祭神裔可以解除诅咒,把这件事控制在他们两人之间。
因为, 如果行渊知道了这件事, 他会和黑耀一样,反过来让温泅雪献祭天衡, 然后他们掌控温泅雪,让月宗成为地上唯一的神使。
但可惜, 黑耀并不知道天衡已经把自己没有死这件事, 通过末月告知给了行渊。
“不是天衡, 看来是日宗想要温泅雪的命了。可是, ”行渊不紧不慢微笑道, “何以黑耀和日宗对温泅雪有这么大的执念和恨意?”
答案行渊已经从玄桅那里知道了, 但他还是对这个末月明知故问。
天衡低下头, 迟疑了一下, 温雅恭敬道:“末月曾听说,三公子和爻龛之死有关,上次险些当众杀三公子的时候,好像说了什么神谕罪人,具体属下便不清楚了。”
他猜,黑耀不想泄露温泅雪的神裔身份,就一定会放出这个谎言,就像黑耀当初欺骗自己一样。
行渊注视着末月,对方给出了和玄桅调查结果一致的信息,他态度缓和些许:“天衡联系你了吗?”
末月低首:“属下正想汇报,今夜刺杀发生的时候属下忽然收到了这个东西。”
他呈递上一张纸条。
行渊打开一扫,瞳眸微缩,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天衡的。
“他真的没死。”
天衡:不仅没死,还就在你眼前。
纸条上面只有几句话,询问末月是否已经取得温泅雪的信任,让他查清楚温泅雪失忆的前因后果。
行渊嘲道:“消息还挺灵通。”
他不由想到,除了这个末月,月宗内还隐藏着其他天衡安插的耳目。
行渊:“他有没有说,你如何传递消息给他?”
末月恭敬:“将回信置于风筝上,于子时放飞。”
这个世界在天衡献祭前,白天和黑夜一样的黑,但在高层仍旧遵循着十二个时辰的划分。
以滴漏等方式来计时。
行渊:“是个好主意。”
末月抬眼,问道:“属下该如何回信?”
他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若是胡乱编造,只怕引起天衡的怀疑。他不只有我一个消息来源。”
行渊:“你觉得这个答案,你需要几日时间调查得出?”
末月想了一下:“三公子失忆应当不是什么重大秘密,若是想要赢得天衡的赞赏和信任,这段时间我就应该已经调查出,只等他问了就立刻作答才对。”
行渊略微扬眉:“好,明日子时前我会将答案告知你。既然他已经开始联系你了,很可能暗处有眼睛在盯着你,这段时间你不用来我这边了。尽快取得他的信任。”
“是。”天衡后退着恭敬走出,转身后的那一瞬修长的眼眸压了一下。
很好,很快行渊他们自己就会将答案奉上。
他马上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对温泅雪做了什么,让他忘记了自己。
与此同时,在天衡身后的行渊在望着那张纸。
他还在想,黑耀为什么执着于刺杀温泅雪。
“现在月宗的宗主是我,为什么不改口献祭我?为了做实温泅雪是神谕罪人吗?”
这样一说逻辑是通的,但行渊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疑问没有解开,更觉这件事迷雾重重。
而能解开他疑惑的人,只有末月背后的天衡。
……
……
黑暗的屋子里,只放着一颗夜明珠。
温泅雪和君罔极头碰着头睡在大床上,像两个依偎着的小动物。
温泅雪搂着君罔极的脖子,脸上的笑容纯澈,好奇想要离他更近:“你喜欢下雨天吗?”
君罔极的手揽着温泅雪的背,低声淡淡:“不喜欢,雨水不舒服。”
所有的大猫都不喜欢水。
温泅雪笑了一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喜欢吃什么东西?”
“肉。”
回答的声音淡漠,和君罔极的神情一样,给人一种纯粹寂静的超然和温驯。
是专属于温泅雪的大猫。
温泅雪:“明天我做给你吃,我很会烤肉的。”
他怔了一下,明明毫无记忆,但却记得自己应该是很擅长的。
寒天之境那十年的流放,他一个人要活下去,总要学会很多生存技巧。
那些东西都融入本能,不是洗去记忆就会忘记的。
就像失去了记忆,人还会读书识字,会说话走路一样。
君罔极:“你想要想起来吗?”
温泅雪摇头:“那好像不是什么美好的非记得不可的事情。”
但是,他重新抱紧君罔极:“如果我把你忘记了,你要让我想起来。”
所以,君罔极是美好的非记得不可的吗?
君罔极:“嗯。”
温泅雪抱着他,最初是因为喜欢,因为没有安全感于是抱得格外的紧。
但就像干涸的植物,只要吸饱了水就会慢慢因为满足和安全而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