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只怕对方是见温泅雪势弱,抓着机会欺负回来。
玄桅玩笑似地,又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他好像比起我,更喜欢大哥,我不满当然要欺负一下他咯。”
行渊摇头:“你若是待他好一点,他自然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你。”
玄桅忽地笑了一声,放下筷子:“大哥可别是动了真心,他毕竟也做过月宗宗主,你养着他也罢了,要是发生了什么,神殿祭祀团那些老家伙们可不会放任这样的丑闻。”
祭祀团的长老们大多曾经是阴主的候选者,甚至有的是从阴主位置上退下来的,如果温泅雪是正常退位,他现在也理应是祭祀团长老一员。
行渊没有抬眼,淡淡地说:“一派胡言,我何时对他动心?历代阴主都不会婚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不想吃就赶紧滚蛋吧。”
玄桅站起来,眨了眨眼顽笑道:“好的,我滚了。大哥慢用。”
说着向外走去,背对着行渊挥了挥手,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行渊继续吃饭,抬眼看到温泅雪碗里自己夹的那个春笋包只被咬了一小口。
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夹回了自己碗里,就着那个缺口咬了下去。
……
温泅雪往回走的路上,看到末月跟着换防的护卫。
走到雪斋的院外,他让其他侍卫不必跟着,只末月一个人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这段时间,温泅雪一直都让末月随身护卫自己,所有人都习惯了。
走到庭院空旷无人处。
末月轻声说:“您做得很好。”
早上发生在行渊院中的事,他显然尽收眼中。
温泅雪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放慢:“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他们决裂?”
末月低声:“亲近行渊,无视玄桅,这样就好。如果想要更快一点达到目的,那就让他们都以为你爱行渊。”
很久以前,天衡以祭祀的身份跟在温泅雪身边时,他就已经发现了,那两个人看温泅雪的眼神不一般。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天衡是瞎子,于是他们在天衡面前就会不自觉疏于遮掩真实的情绪。
行渊一直隐藏的很好,不,比起隐藏,应该说他更擅长克制自己的感情,能做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只除了几次人群里的失神。
但因为太多人望着温泅雪失神,于是他的那点反应也显得平常。
直到这次温泅雪失忆,行渊成为月宗的阴主,人在志得意满人生巅峰的时候,总是不大于会掩盖自己的欲望。
而玄桅就更直接了。
从很久前他就一直乐此不疲地招惹温泅雪,他的意图毫不遮掩,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像一只兴奋地看准了猎物就不松手的鹰隼。
只有温泅雪对此毫不了解,只觉得对方大概极其厌恶他,才会每次都找他麻烦。
天衡当然不会解释,他只会顺着温泅雪的误解,让温泅雪以为周遭一切、所有人都是危险不可信,对温泅雪怀有敌意的,只有他是温泅雪可以依赖相信的浮木。
于是温泅雪每次揍玄桅都毫不留情,以至于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敌。
但现在,天衡却要利用他们对温泅雪的那点微妙的情愫,来达成目的。
“我知道了。”温泅雪说。
他们已经到了屋子前。
温泅雪走上回廊,天衡停在那里,目送他走进去。
……
温泅雪一眼就看到,清早醒来不见人影的君罔极坐在床上,正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温泅雪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君罔极缓缓抬头看向他。
浅灰色的眼眸,清澈寂静,在注视着他。
温泅雪向他走去。
站在君罔极面前,伸手抚摸君罔极的脸,他的眼眸清润莹亮:“你去了哪里?醒来没有看到你。”
君罔极:“抱歉。”
在他开口之前,温泅雪俯身抱住他。
他抱着君罔极的头,像小孩子抱着他心爱的玩偶,侧脸挨着侧脸。
轻声忧伤的。
温泅雪:“我不喜欢你对我道歉,道歉,像是我们分开过,你是你我是我。原谅,又和在一起了。我不喜欢。我喜欢你一直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你是我的,任何事情都不改变这一点。”
君罔极:“不会。任何事情都不改变,我们一直在一起。”
温泅雪才缓缓露出一点安心。
君罔极抱住他,手臂一点一点收紧。
他之前不敢拥抱温泅雪,因为温泅雪极其没有安全感,而且掌控欲强到有些极度敏感。
温泅雪拥抱人的样子,比起拥抱,更像是占有,是在危机四伏之中守护自己的所有物。
他不是索取温暖,而是阻止失去,和寻求安全感。
君罔极担心,自己的拥抱会让他觉得不安、恐惧。
只有确保自己占有着,拥有绝对控制的能力,温泅雪才能安心。
但现在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温泅雪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过往,甚至还知道了温泅雪的未来,他知道了温泅雪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的心空。
知道,他可以拥抱他。
被自己的猫拥抱,失去掌控感的第一时间,温泅雪的确是茫然惶恐的。
如果不能抓到手里,他还能有什么呢?他还能确保什么是属于他的,不会失去呢?
但下一瞬被那样全心全意地拥抱着,他悬空的心像落在云朵上,落在花上,落在大猫软乎乎的肚皮上。
原来被拥抱是这样的感受。
好像不必成为什么,不必强大,不必做什么,不需要任何条件,就被需要着,被爱着。
好像世界是安全的,所以,一无所有也没有关系。
温泅雪缓缓放松下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哪怕是睡着也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
只有这一刻松懈下来,才知道自己已经绷紧到极限了。
他放弃了所有一切防守,依靠在大猫的身上。
暖洋洋的,像是在摇曳的温水里。
就算世界天崩地裂,洪水滔天,也不想看一眼。
他小声地说:“你想欺负我吗?”
行渊说假装欺负他。
玄桅真的在欺负他。
世界欺负他,他觉得委屈。
但,君罔极可以欺负他,他不害怕。
君罔极:“我不欺负你。”
“可是,”温泅雪说,“我想让你欺负。我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