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桓真:“你在想什么?”
温泅雪在想彦炽的话。
“死亡率的确太高了。”
桓真静默了一下,拿着彦炽的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下去,慢慢开始讲述。
“我在这里的时间最久,然后是澜岫,他比我晚来一百年。彦炽比澜岫晚来两百年。接着你来了。我那一波就只有我活着。”
温泅雪:“发生了什么?”
桓真摇头:“我不知道,一觉醒来他们都死了。我的性子温吞软弱,他们大约觉得我会拖后腿,没有带上我……我把他们埋了。”
他又喝了一杯。
“等澜岫他们来了,他们也不相信我,只有澜岫愿意听我的。这一波他们是一个一个死的,只剩下我、澜岫、桔昆活着。第三波也死了四个人,我却记不得他们怎么死的了。然后是彦炽他们这一波,他们原本只死了三个,但就在你来的那一天一次性死了两个。就只剩下彦炽了。”
桓真微蹙着眉尖,神情苦闷静默,他盯着杯中:“每一次一波人里最多只有两个人能活下来。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我以为能救下的……却反而只活了一个。”
他醉了,闭着眼睛,眉尖还是苦恼地皱着。
温泅雪没有喝酒,他坐在那里沉思着。
不远处澜岫也始终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对方坐到了他们对面。
“我以为你会想要问我什么。”澜岫神情有一种云淡风轻的高傲,他说话也带嘲讽,比起彦炽却可忽略不计。
温泅雪抬眼看向他:“问你什么?”
澜岫定定看了温泅雪几眼,眼神并无敌意,他淡淡地说:“他们喝的酒是我叫灵傀上的。有一刻钟他们不会有意识。”
温泅雪的眼神锐冷,静静望着他。
澜岫:“我只想告诉你,桓真的话不见得都是对的。”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有一种朦胧的意味:“每一次有人死的时候,都是桓真埋的他们。桓真他……每一次都在现场。”
温泅雪:“……!”
澜岫抬眼看来:“但是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都说他不记得。君上很信任桓真。”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神奇的意味。
温泅雪眼神冷清:“你喜欢桓真。”
澜岫一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望着温泅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眼神像刀尖一样亮。
“你觉得我在诋毁他,好让你们离他远一点?”
澜岫笑了一下,高傲:“不错,我是不喜欢他和别人走近,但我说得都是真的。你没发现,跟他最亲近的彦炽,其实一直在防备桓真吗?”
温泅雪:“……”
澜岫面无表情:“不想死的话,离桓真远一点吧。算是忠告。”
温泅雪的目光落在澜岫的脸上,从他脸上扫过,看向他身后。
澜岫有些莫名,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像是一种不寒而栗的冷意,就像是靠着兵刃,肌肤每一分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立刻回头望去。
对视居高而下站在他身后的人,淡漠死寂的目光。
澜岫:“……!”
身后那个人紧抿的薄唇,吐出几个冷淡毫无感情的字:“不想死,离他远一点。”
是方才澜岫对温泅雪说过的。
澜岫的手用力按在桌沿,对方的手在他的肩上一沾,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就像风筝一样不由自主被撩开在一旁。
做这些的时候,君罔极的目光没有看澜岫一眼,那双浅灰色淡漠干净的眼眸注视着温泅雪。
温泅雪坐在那里,仰头回望着他的,乌黑的眼眸在那双神情安静温敛的美丽面容上,像沉睡着夜色星河。
君罔极只看了温泅雪一小会儿,他再次敛眸低头,背影挺拔笔直,径直端坐在温泅雪旁边那张座子上。
与温泅雪交错相对。
他没有坐在温泅雪身边,或者同桌对面。
温泅雪的声音许久,迟来地响起:“为什么不坐下?”
对方是储尊,是和那位君上一样,肆意掌控他们所有人生死的存在,自然想坐哪里都可以。
想要哪一只猎物都随意。
君罔极抬眸,在温泅雪的角度也能清晰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犀利淡漠的眉骨。
低沉冷冽的音色,有一种午后刚睡醒的大猫一样的低哑:“你没有邀请我。”
是英俊危险又规矩的大猫。
温泅雪垂眸饮茶,茶水沾湿的唇角很轻地扬了一下。
桓真喝的酒少,很快就先醒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困惑了一下自己怎么喝醉了,一侧头就看到了隔壁桌的君罔极,顿时浑身一冷,原本剩下的三分醉意立刻不见。
他大惊失色看向对面的温泅雪,想问不敢问,眼神示意: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桓真的惊讶毫不作伪,因为他竟然忘记了对储尊行礼。
当他想起的时候,君罔极放下茶杯站起来,径直离开了。
“吓我一跳,都怪我居然喝醉了,让你一个人直面他,没发生什么事吧?”
温泅雪望着君罔极离开的背影:“没有,他只是陪我坐了一会儿。”
桓真愕然:“陪你……坐一会儿?!”
温泅雪:“嗯。”
那个人好像怕他一个人会无聊,于是这样隔着距离安静地陪他坐着,一动不动,等他的朋友醒来就安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