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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两个人, 食堂里只剩下九个人在。
实际上没有人有心情吃饭,大家之所以不约而同聚在食堂,因为这是心照不宣聚会交换信息的场所。
除了个别人桌上放了灵植做的下酒小菜,多数人面前什么也没有摆放。
连一壶酒一壶茶都懒得做样子了。
“兔死狐悲。”叹息声响起。
“还有什么话可说?”
在座的九个人里, 站起来走了两个。
其余人俱都消沉无声。
“我并无胆量蚍蜉撼树, 只是既然仙尊与君上故人重逢, 但求能放我离去。”
然而这话除了自言自语又是说给谁听呢?
“若是桓真是那位转世便好了,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桓真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从前大家都觉得他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人, 最得君上信任, 甚至许多人都觉得他最有可能是那个仙尊转世。
但有了画然这个正品,他也不过是一个赝品。
长久的, 很多人都这样相信着, 只要仙尊转世归位,他一定会约束那位君上,会还苍生一个公道。
纵使他仁慈包容自己的弟子,也一定会度化对方, 令那人弃恶从善。
并不只是邪魔盼望等待着仙尊转世, 整个万仙之界都在盼望着。
终于,仙尊归来了。
刑天殿里发生的事,那位君上的表现, 都说明了画然就是仙尊转世。
然而,因为没有任何改变。
画然和他们期待的仙尊差距太大了。
他根本不会帮助这个世界, 别说是惩罚了, 他甚至不会感化邪魔。
“噗。”一声嗤笑, “六界听从, 八荒臣服, 万仙低首,四百年了……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和邪魔虚与委蛇,屈从调遣,在这里消磨生命,日复一日,盼的是什么?
是邪魔得偿所愿,成全他们的师徒绝恋吗?
“早知今日,不若当初拼的一死来得痛快!”
说话人摔碎酒盏,站起来走了出去。
众人望着他,但没有人制止,人人沉默。
因为对方说的就是他们心里的话。
桓真脸色苍白,站起来望着他们想要说些什么。
彦炽从酒盏里抬头,没有看他:“你不会还想说,忍到仙尊归位一切就好了吧?”
桓真:“……”
画然绝不是仙尊转世。
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意义了。
彦炽望着他,神情一片冰冷:“你现在拦不住任何人,劝阻不了任何人,怎么样,要去给那位报信吗?”
桓真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如同融化的薄冰摇摇欲坠:“你当真觉得,是我背叛告密?”
彦炽漠然:“我不想这么认为,但事实是,吕杨的酒对他无用,他什么都知道。”
说完,彦炽站起来,向外走去。
桓真摇头:“会死的,不要做!”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彦炽冷冷,“日后,你且管好自己就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那几个人等着彦炽走来,同他一道离去,他们离开前都淡淡看了一眼桓真。
那眼神未必有多少怀疑不信,但却是毫无异议的冰冷拒绝。
彦炽那些人如果对桓真是拒绝,看温泅雪的眼神就是警惕。
无他,温泅雪和储尊走得太近了。
……
刑天殿里。
刺客的尸体被桓真带走处理。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画然和那位君上。
画然出尘高傲的面容一阵白一阵红,忽然吐了一口黑血。
君上立刻扶着他,手指搭在他的腕上,探进他的灵脉之中。
“是毒。”
吕杨死前藤蔓上的毒在画然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浅的一道痕迹,却不料那小小的破损尽然让剧毒潜伏进去。
不一会儿,画然眉睫紧闭,一张脸连同身体便血肉消融,透出森森白骨。
那清灵高傲的美人,转眼之间显得诡异可怖起来,恐怖和美丽掺杂一起,愈加触目惊心。
吕杨乃是一种酿酒的植物,此植物的根有剧毒,作用于人的神魂,神鬼不可挡。
这种毒剂量极小的时候可醉人,浓度极大的时候,一滴便可将人法身腐蚀去。
此毒无药可救,但有一种法子可解,夺舍之法,换一具身体。
画然睁开眼睛:“我是不是很丑?”
男人深情凝望着那张残破的脸,那样的美丽,像是被扯落的残荷,白骨腐蚀只会让那残存的美愈加惊心动魄。
“师尊在我眼里心里,一直都极美。”
画然:“毒入神魂,我便要一生都这般鬼样子了。”
“不会的,我会给师尊另找一具身体。”
画然望着他,淡淡:“有两个人同我原来一模一样,你要给我哪一个?”
男人望着他:“师尊想要哪一个?”
画然:“你来选。总归是悦你的皮囊。”
男人沉默了。
画然感到意外,那样心狠手辣顷刻之间杀两人的心肠,如今选一具躯壳却选不出。
“桓真替我陪了你四百年,你舍不得也是应当的,那便是另一个吧。”画然想了一下,“那个叫温泅雪的,如何?”
……
那场刺杀的余威后续才传来。
君上震怒,要迁怒六界,开启死灵之域七日。
死灵之域,是所有死在那位君上手里的强大生灵们的死魂傀儡,它们已经同本人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拥有本尊的外貌和能力,没有本尊的感情更有没有本尊的记忆,只是被彻底杀死的魂灵制造的傀儡。
那场持续三百年的战争,他的目的就是屠戮整个世界,将世界变成他死灵之域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