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孟的到底猜到了多少?
他一脸怪异,孟医生却又神秘莫测地笑起来:“不过,我看顾先生倒是已经走出来了,死亡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有时候它会给人带来梦魇,有时候却会让人超脱,不论是哪一种,在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之后,你们会体会到常人难以体会到的东西。”
顾舟表情更奇怪了。
孟医生像是点到即止,说到这里便收了声,再次转向傅沉:“对了,你当时突然走到湖边,是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当时有点意识恍惚,鬼使神差就走过去了,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那儿,然后就听到顾舟叫我。”
孟医生微微皱眉:“走过去之前,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的话,那么我所有的坚持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干脆一了百了,就这么结束算了。”傅沉十指扣着,没抬头,嗓子有点哑,“但我只是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想付诸行动,具体是怎么走过去的,我也不知道。”
孟医生看着他,觉得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沉吟了一会儿:“你以前有过这种无意识的自杀行为吗?”
“好像有,”傅沉皱了皱眉,“记不太清了,但其实,我内心不想的话,并不容易办到,短暂的意识恍惚中能做出来的事太少了,我不可能去跳楼、去跳湖,在跳下去之前,我肯定会清醒过来,并且终止自己的行为。”
唯一一件做成功的事,恐怕是那次乱吃药。
顾舟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他张嘴想问什么,却见孟医生给他递了个眼神,只好闭嘴。
“你的病情果然要比你交代的严重得多,还好事先我从顾先生这里确认了一下。”孟医生说,“这次对你的冲击已经到了极点,既然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回理智,那说明一切都还可控,现在最难的一环已经跨过去了,那后面的就不着急,你先休息两天吧,剩下的治疗回头再说。”
傅沉“嗯”一声,也没再问别的。
顾舟也耐着性子没有追问,给孟医生收拾了一间客卧,让他暂住一宿,回来时发现傅沉已经躺下了。
他感觉傅沉从湖边回来就蔫了,加上刚才孟医生的一番话,让他根本没办法放心:“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困了,想睡。”
“……好吧。”
既然孟医生打了包票,那他再坚持也没意义,傅沉刚经受过巨大刺激,肯定需要时间来缓和,不如先睡一觉,有什么事都明天起来再说。
于是他关了灯:“睡觉。”
*
令顾舟意想不到的事,他们并没能成功坚持到“明天起来”。
不知道怎么,他感觉越睡越热,忍不住想掀被子,可被子掀开了,手脚都露在外面了,居然还是很热。
他本来困得不行,还是因为太热而睁开眼,迷迷糊糊道:“怎么回事啊,你开空调了?”
傅沉没回应他,他想去掰对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这一摸之下,却清醒了。
好烫。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热了,傅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背后抱住他,这热度明显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
顾舟奋力挣脱了他的怀抱,伸手摸了摸傅沉的额头,不由倒抽冷气:“你发烧了啊!”
傅沉眼皮颤了颤,貌似听到了。
顾舟还从没见过某人生病发烧,总觉得这些字眼是自己专属,不可能出现在傅沉身上,在原地愣了两秒钟,这才去抽屉里找耳温计,给傅沉试了一下¨体温。
39度了!
顾舟大惊失色,推了推傅沉想叫醒他:“快起来,跟我去医院!”
傅沉不太情愿地被他弄醒,依旧没睁眼,反应了一会儿,嗓音嘶哑地说:“不去。”
“不去怎么行?早知道我昨天给你熬点姜汤……你除了发烧还有什么不舒服没?”
傅沉又反应了两秒:“没有。”
顾舟看一眼时间,现在刚凌晨五点,雨已经停了,天蒙蒙亮,去医院的话得挂急诊。
他一个人恐怕弄不动傅沉,得找人来帮忙。
权衡再三,他决定先给傅沉吃点退烧药试试,他自认为对着凉感冒发烧这种事比较有经验,傅沉也不咳嗽,应该没有大事。
他赶紧下床去找药,却发现傅沉这里只有精神类药物,最多是缓解头痛的,于是果断去隔壁找——他之前搬家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堆药。
他很快找到一盒退烧药,抠出一粒,倒了温水,扶傅沉起来:“来把药吃了。”
傅沉睁开眼皮,垂眸看了看:“什么药?”
“退烧的,你快点吃。”
谁料傅沉把脸一别,眼睛又合上了:“不吃。”
“?”
顾舟莫名其妙,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是退烧药。”
“我知道,”傅沉也重复,“我就是说不吃退烧药。”
“为什么?”
“不想吃,”傅沉给出了令人费解的答案,“生病也挺好的,会让我觉得现在的一切确实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
顾舟表情诡异地看他。
他脑子里划过“傅沉生病怎么是这个鬼样子是不是应该直接把姓孟的喊起来让他帮忙把傅沉绑去医院毕竟傅沉是因为昨晚心理治疗时淋雨才生病的也不能算和他毫无关系”。
然而终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只用力扣住傅沉的下颌,强行把那粒药塞进他嘴里,并不由分说地把水杯怼到他唇边:“我看你是烧傻了,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