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气已入夏。
燕市的五月迎来了酷热的前奏,一年中唯二舒服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一半,气温越来越高,顾舟又不肯出门遛狗了,想尽一切办法逃避锻炼。
这天,傅沉突然说要去一趟公墓。
距离上一次心理治疗已经过去半个多月,顾舟都快把这茬忘了,听到傅沉提起,他也没仔细想,主动提出要陪他。
傅沉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答应了。
于是顾舟莫名其妙地上了车,跟他一起上车的,还有傅重。
他诧异道:“去墓地,还带狗?”
“以前我给你扫墓,也经常带它,”傅沉上了主驾,“天气这么好,带它出去玩玩,就当踏青了吧。”
顾舟心说这都夏天了,踏哪门子的青,同时咂摸了一下这个“给你扫墓”……虽然确实没说错,但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他偷偷打量一眼傅沉,自从傅沉不再避讳和“死”有关的字眼,他就知道,他是真的走出来了。
他们的车一路开向墓园,这座公墓在燕市非常有名,一块墓地简直比房价还贵,人活着住不起房,到死也买不起墓地,可以说是很多人的真实写照。
“你就把我埋在这儿啊?”顾舟透过车窗看向窗外,“这一块墓多少钱?几十万?几百万?”
傅沉笑了笑,没回答。
他停好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束花。
顾舟牵着狗从车上下来,看到他怀里捧着的花,表情变得有点怪异:“你这……给我送花?”
说给他扫墓就已经够奇怪了,再真送花……
“不,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傅沉道。
“哦……哈?”顾舟一整个震惊住,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在,这才靠近对方,压低声音道,“不是你这也太随便了吧?合着你是来给你爸扫墓,你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还需要准备什么?”傅沉扬了扬手里的花,“这不是有?”
顾舟:“……”
看出来傅沉爸爸有多不受儿子待见了。
“我买了两束,刚好我们一人一束,”傅沉锁好了车,“走吧,不过我估计我们不是第一个来的。”
夏天白天很长,现在已经快七点,天还没有任何要黑下来的意思,但阳光已经不再灼热。
可能是他们来得太晚,墓园里没什么人,傅沉走在前面,顾舟牵着狗跟在后面,很快来到一座墓碑前。
看到这块墓的同时,顾舟就明白傅沉那句“我们不是第一个”是什么意思了。
墓前已经放了很多束花,每束都不一样,显然来自不同的人,顾舟分辨不出这些是什么花,共同点是都是白的。
傅沉随手将拿来的两束花放在墓前,明明是挺大一块地方,可堆了这么多花,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给他扫墓的人还真不少,”顾舟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和你长得不太像啊。”
说完,又觉得有点给老傅总戴绿帽子的嫌疑,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更像你母亲。”
傅沉无奈一笑:“我知道,何况他都死了,就算你不解释,他也不能跳出来揍你。”
顾舟咳嗽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这些花都是谁送来的?”
“大部分都是以前的朋友或者生意伙伴吧,具体我不太清楚,他们来送花,也就是走个流程,做做样子,包括我来这里,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免得落人口实。”
傅沉说着伸手指了指:“这一束应该是我母亲给的,这一束大概是二叔,这个……红的,估计是我小叔。”
他不说,顾舟都没发现还有一束红的,仔细看了看,才看到那束花被压在了白花下面,只露出一点花瓣,估计是其他人看不过去,故意压住的。
他脑子里谢弦的形象又跃然纸上,问道:“那是什么花?”
“彼岸花吧。”
“呃……”
这谢弦,纯纯是来捣乱的吧!
傅沉:“这还算好的,我爷爷忌日的时候,他要给人家墓前摆满红色的彼岸花,还要在墓上贴对联,写一些表达‘你死得好’‘造福世界’之类的话,每年都弄这么一出,搞得都没人去给我爷爷扫墓了。”
顾舟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下限。
他正走神,手里的狗绳忽然一紧,傅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待不住,眼睛盯着某个方向,一个劲想要过去。
顾舟觉得奇怪,问它道:“你要去哪儿?来之前不是上过厕所了?”
傅重是条很有灵性的狗,一般情况不会这么不听话,出于好奇,他决定跟过去看看,心里想着都说猫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墓园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跟着傅重走了一阵,最终在一座墓前停下。
但这个位置是空的,很明显,是一块还未售出的墓地。
顾舟看着坐在地上不肯再走的狗,莫名其妙道:“你耍我?”
却没留意,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没跟过来的傅沉,脸色微微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