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梦里的声音是这个。

    ——咦？什么梦？

    北原苍介揉揉额头，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自己梦到了什么——明明醒来的那个瞬间还觉得自己记得一清二楚，心中充斥着倾诉的渴望。但短短几秒钟，他连梦境大致的内容都不记得了。

    只是……

    心中残留着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他扯下那些电极，勉强支撑着坐起来，额头上已经疼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没有受伤之前，只觉得肩膀就是肩膀，腿就是腿，两者并存在一个身体上，但是相互之间没有多大的关联。但在肩膀被人开了一个洞以后才发现，他过去看影视剧所以为的、上半身受伤不影响下半生正常运动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随便一个动作好像都牵扯到了这里的肌肉和神经，痛得人龇牙咧嘴，完全没办法劝说自己当它不存在。

    医生来得很快，好像他刚才就在隔壁一样。在他给北原苍介进行检查的时候，不光樱子和京子守在旁边，神野东和松崎银次也过来了。

    “嗯，恢复的情况很好，不过还要小心并发症，注意伤口不要感染……”

    医生检查过后又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所有人都认真地听着，两个女孩更是一边“嗯嗯嗯”地点头，一边拿笔记下来。

    等到医生走了，女孩们也被神野东吩咐去做饭，房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北原苍介见神野东关上门，主动道歉说。

    神野东摇摇头，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说：“少主，你知道这次你有多危险吗？”

    “我感觉到了。”北原苍介轻轻摸了摸左肩上的纱布，“中弹的位置，离心脏很近，是吧？”

    “是。而且离主动脉，也仅仅只有不到一厘米！”神野东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一向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此刻显得很憔悴：“少主……如果那颗子弹再偏一点点，不用等到银次过去，你就已经死了。”

    北原苍介沉默。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危险。

    可能是动漫中悲催的黑衣组织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他内心总是存在几分轻视和优越感。尽管他反复提醒自己——这里是现实世界，但行为上还是有些莽撞。

    “少主，就算您不愿意告诉我您的敌人是什么人，也请您务必答应我一个要求！”神野东说。

    “什么？”

    “请您以后，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到这么危险的境地了！即使要做什么，也请带上我神野东或者松崎银次！就算我这个糟老头子能力有限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能为您提供一条安全的退路也是好的！”

    “能力有限……神野，你不用这么贬低自己啊！”北原苍介有点弱弱地说。

    还什么糟老头子……在京极真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个老头就是他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强的人类了！

    北原苍介也明白，神野东之所以故意说这些自贬的话，就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这次受伤的事……虽然碍于主仆之别，老爷子不可能揍他一顿，但北原苍介觉得他很想这么干。

    偷偷看了一眼那根反光的拐杖，北原苍介心中一凛，看着板着脸的神野东说：“神野，你……听说过黑衣组织吗？”

    “……黑衣组织？”神野东的神色松动了一些。

    “是。我管那个叫酒厂，因为其中的主要成员都会以酒命名，比如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雪莉之类的。那是一个笼罩在神秘色彩下的跨国犯罪组织，保密性极强。组织的成员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杀伐果断，手段残忍，背叛的、不合格的成员都会被铲除。只要有必要，他们可以下手杀害任何人，就算炸毁东京塔都能干得出来，但是却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北原苍介把黑衣组织的信息简单地说了一下，当然，基本都是一些表面信息。最重要的内容，比如贝尔摩德、朗姆、波本、雪莉这些人的身份，黑衣组织的研究和目的，世界各国秘密组织的卧底之类的，这些他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不该轻易知道的信息，或者泄露以后有危险的信息，他就没有提了。

    神野东听完之后，沉吟了好一阵子。

    “那个组织，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一直抱臂站在门边的松崎银次说：“不过以前只以为是某些人编造出来的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所以……就是那个组织要杀你？”神野东眼中一片寒冷。

    “唔……”北原苍介迟疑了一下。

    “嗯？”神野东挑眉。

    “准确来说，现在应该是我在找他们的麻烦，那个组织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北原苍介半真半假地说：“我发现了那个组织参与的一些事，觉得他们有问题，就去调查。最近查到那个被大火烧毁的医药公司是他们的重要据点之一，想办法潜进去调查的时候，发现了那个想要逃走的小女孩——她当时晕过去了，那个组织的人都在找她。没办法，我只能先把人带出来藏在垃圾车里面，再把黑衣组织的人引走。逃跑的时候，就被子弹射中了。”

    其实北原苍介早就想找那个医药公司了，因为在那个公司中不光有雪莉，还有研发中的APTX4869，以及大量的研究资料，在名柯世界中等同于一个宝库。但问题是，他搜遍了自己记忆，只知道那是一个医药公司，却不知道那家公司的名字和具体地点。在东京这样一个有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要想找到那么一家刻意隐藏的医药公司，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也知道黑衣组织曾经两次到工藤新一的家中查看，确认那个高中生侦探是不是已经真的死亡。但名柯世界的时间线十分混乱，他也不可能一直盯着那个地方什么都不做。安装监控的话，等他发现宫野志保等人踪迹的时候那些人早就已经离开了，也不可能顺藤摸瓜地找到医药公司。于是直到这次任务卡发布任务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地方的具体地点。

    “原来是这样。”神野东点点头，站起来说：“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要像昨天一样单枪匹马的行动了。能答应我吗？”

    “……好。”

    其实在这次险死还生之后，北原苍介也发现了自己单独行动的危险性。即便他知道剧情，也不能无所畏惧，毕竟一颗子弹就可以轻易带走他的性命，所以该有的准备必须要有，行动的时候也要有人接应才行。

    不过见神野东转身就要走，北原苍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劝我吗？”

    “劝什么呢？”神野东反问。

    “就是——‘太危险了’、‘不要做这种事’、‘那个组织跟你有什么关系’之类的。”北原苍介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却一句都没有用上，反而有点不自在。

    神野东回身看着他，问：“如果我劝阻，少主就能不去冒险吗？”

    “这个……不能。”

    “所以我不会劝。少主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为自己做决定。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神野东粉身碎骨……也会和您一起承担！”

    神野东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北原苍介毫不怀疑他会去动用自己的关系调查黑衣组织。

    他不会去阻止。因为查黑衣组织的机构已经太多了，多神野东一个也不算多。而且……他也想趁机看一看神野东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松崎银次说：“其实他不劝阻的原因还有一个，苍介少主您知道吗？”

    “他担心我会当面答应，背地里又偷偷跑去私自行动，然后遇到危险——就像这次一样。”北原苍介自然明白。

    “是。”松崎银次坐下来道：“所以与其阻拦你、和你争执，不如直接站过来。这样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且提供帮助。苍介少主，您有一个很好的管家。”

    “嗯，我知道。”北原苍介说着，见松崎银次一副要待很久的样子，忍不住说：“我已经没事了，银次桑不如回家休息？”

    “神野管家说，您不方便行动的这段时间，就由我跟在您身边。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松崎银次道：“就算是那个组织的事也一样。”

    他知道那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却丝毫没有畏惧，依然自信、沉稳。这不是因为他衡量不清双方的实力对比，而是因为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视生死如无物。

    “对了，这个给你。”松崎银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过来。

    “什么？”北原苍介一边伸出手，一边好奇地问。

    “糖。”松崎银次简单地说。

    放在北原苍介手心的，是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

    “你还记得啊？”

    北原苍介也想起自己在车上头脑昏沉的时候问这个男人要过糖，见状笑了一下，拆开糖纸，将造型可爱的橘子糖放进嘴里。

    是他很喜欢的那种甜味很淡、香气隽永的糖果。

    他含着糖，忍不住眯起眼睛，露出了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