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前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留着一头蘑菇头的少年脸上带着毫无阴翳的关切,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
夏油杰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继而又转眼,视线落到了同样正紧张兮兮看着他的少女身上。
最后的记忆中染血的制服此刻变成了兔织毛领的异族服饰,原本早已失去光彩的双眼又重新积蓄生机。少女头上那条一如既往的白色发带在灯光下发出令人眩晕的反射,让夏油杰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这道让他觉得过于刺眼的“光”。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却又已经改变。
蓦然间,夏油杰唇角勾起嘲讽的幅度。
他在嘲讽自己的妄想、以及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走上不能回头的路,却还是没法做到当断即断,抛弃一切。
眼前的一幕,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做了那么多事,染了那么多血,到头来他的“大义”却还是不得而终,孤身一人留在原地,不得解脱。
“哈哈......”喉间溢出低哑的笑,夏油杰突然以掌覆面,露出的癫狂地让一旁的灰原雄和天内理子同时怔然。
“夏油前辈.....!”灰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为何,眼前令他尊敬向往的前辈在此刻突然就让他觉得陌生起来。虽然藏在这间神殿里他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知之不详,但夏油前辈叛逃咒术界的事他是知道的。
三三的同伴们并没有排斥他的存在,他在几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模糊的几段信息。
前辈叛逃,高专沦陷,天元失踪......
外面的世界似乎从产土神社那场暴雨开始,就开始变得令人不安起来。
灰原不清楚这些事是和三三,和这里的人到底有多少关系,他只明白自己并未死亡,三三在他看来也并非恶徒。
只要她想,在产土神山他就该死去了。
夏油前辈也是。
灰原本能地觉得,夏油前辈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定和三三是有关系的。但其间也一定存在和他一样的误会。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天内理子也看着夏油杰,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的记忆中,夏油杰并非是眼前这样癫狂而决绝的。在薨星宫下,对方试图拯救她的温柔,她记忆尤深。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内理子下意识问,“是三三出事了吗?”
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到其他。
“三三....”这个字眼仿佛刺痛了夏油杰的神经,让他忽然放下
手,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天内理子,阴鸷而古怪,“你为什么还在提她的名字?”
“什么?”天内理子茫然,但在触及少年的眼神时,又忍不住退了半步才道,“我为什么不能提三三的名字......”
“我很担心她啊!”
天内理子不理解眼前这人为什么要这样质问她。
在薨星宫下,那个男人手上的枪/支子弹出膛的时候,如果没有三三,她就应该死了。而不是像现在,再没了星浆体的枷锁,和黑井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必去想什么咒术界,什么责任......
这些......全都是三三替她挣来的!
眼眶不自觉泛红,天内理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夏油杰,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抿着唇,固执地盯着人,不发一言。
“为什么要担心?”夏油杰垂下眼,像是在自问自答,“因为她过得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
根本无需这份可笑又多余的担心。
夏油杰缓缓抬眼,淡漠地注视着自己的“心”,道:“我会杀了她的。”
杀了她,亦或是被她杀,无论如何,他总能得到解脱。
......
京都。
伏黑甚尔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坠在地上的狱门疆,面无表情。
他自然是知道这里面关的是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鬼,只是没想到被封印在了这么个小盒子里,竟然还有咒力可以驱使。
“啧。”舌尖不爽地抵了抵侧颚,伏黑甚尔抬起眼皮扫了眼头顶黑压压、无星也无月的苍穹,也懒得再拖时间。
异形的刀刃出现在伏黑甚尔的掌心,他蹲下身,眯着眼打量了圈木方四周,忽然眸光一凛——
稍长的刀尖从一道微不可查的间隙里瞬间一穿而出。
刹那间,狱门疆上原本闭合的“眼睛”忽然开始闪动,不断闭合,又不断开合,直到狱门疆开始发出“咔哒咔哒”的移位声,原本紧紧嵌合的木方忽然从中心位置裂开一道隐含蓝光的缝隙。
缝隙以天逆鉾为原点,向着狱门疆六面而扩。
“咔哒——”
随着最后一道缝隙的皲裂,苍蓝从其间一晃而过。
白色的发丝凌乱地扫过眉眼,原本束缚半身的狱门疆正寸寸碎裂,封印束缚在极速消除,不过半秒的时间,狱门疆便又恢复了风尘仆仆的木方模样,“咚”的一声掉在了对立的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