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双雪深吸口气,又退了半步,同郑青之拜了一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我,大兄是大兄,郑家,是郑家。
大难临头,咱们也只能各自飞了。
希望大兄还能平安走出刑部大牢。
而至于我,也不牢大兄记挂了。”
“二娘!”
郑双雪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下垂带踏跺。
郑青之气急败坏,在身后叫她,她却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等走回到小院中,她沉声叫元福:“走吧。”
郑青之没有追上来。
他的确是震惊的,也不知要与这个妹妹说什么。
从小到大,她都显得格外清冷。
直到今天,他才突然发现,原来郑双雪的血,一直都是冷的。
冷漠无情,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
郑双雪不是第一次到蜀王府。
姜莞怀着孩子,是天大的喜事,蜀王府当然设了喜宴的。
她也来了。
还有赵行和姜莞大婚的时候。
平日姜莞在府上设宴的时候。
但今天再进蜀王府,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元福径直领着人进了二门,是往内宅去。
却又不是往上房院。
这是东南方向。
郑双雪也猜得到。
要把她软禁在这儿,等郑家的案子尘埃落定,她八成也见不着姜莞。
赵行的心思何等缜密,怎么可能让她跑到姜莞面前去给姜莞添心烦呢?
一旦走进了赵行给她安排好的小院,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个月时间,她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郑双雪突然驻足停下来。
元福一拧眉,猫着腰叫她:“二娘子,您别为难奴才。”
“不会。”
郑双雪喉咙滚了两下:“元福,替我回禀王爷和王妃,我想见见王妃。我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替郑家求情,也不会对王妃怎样。”
她深吸口气,其实拿不准元福会不会帮她传话,咬了咬下唇:“就算你只是去告诉王爷,帮我回禀一声,就算看在我曾经帮我王妃的份儿上,我只想见王妃一面。”
“这……”
元福面露危难之色,显然就不打算帮忙。
郑双雪见状,声音越发放软下来:“你去回禀,若是王妃不愿见我,我也不会再提这话。如果说王爷不放心,也大可陪着王妃一起见我。
我要与王妃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爷也不用怕我谋害王妃。”
她苦笑了一声:“郑家现在的境况,我如今的境遇,怎么还会动那样的心思呢?
官家显然没打算动我,说不得我还能抽身出来,保全一条性命。
我也并没有打算抱着郑家一起去死,所以不会对王妃不利。
这些话,你替我回禀王爷,成吗?”
她说的可怜。
元福犹豫了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二娘子先到屋里去安置休息吧,今日也受惊了,奴才会替您回话的,可这王妃见不见您……”
“多谢你。”
郑双雪一向都是能屈能伸的人。
她又同元福道了谢:“王妃就算不见我,也没什么,至少我心里就明白了。”
·
“她要见我?”
姜莞正在给虎头鞋上坠明珠,做针线的手一顿,抬眼去看。
赵行嗯了一声说是:“她求着元福帮她传话,元福也不好擅自做主,就回了我。
她说曾经帮过你,我想起当日在宫中你受伤那件事,她也算是在母后面前向着你说了话的。
尽管她也未必是为了你,多半还是为着她自己。
但她现在既然提起,我便想着说与你听,肯不肯见她,你自己决定。”
姜莞把虎头鞋放到了一边去:“你方才说,元福带着人跟着高尚书一起到郑府去接她的时候,她表现的漠然又镇定?”
赵行又点头:“她一向如此,也不意外。”
那就是了。
这才是郑双雪。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姜莞才会费解。
郑双雪是不可能替郑家求情的。
这种情况下,她只会想着自保,不会再惦记郑家的任何一个人。
那还见她做什么?
犹豫了很久之后,姜莞才说:“那就让她来见见吧。”
赵行也不问别的,先说了一声好:“要我陪着一起吗?”
姜莞说不用:“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她那个人,审时度势,再没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她跟元福说的那些话,固然是为了让元福放心大胆的帮她传话,但也不乏是真心话。
她本来就没打算跟郑家死在一处,所以不可能对我怎么样的。”
“行,那你自己见她,只是见过了人,她与你说了什么,别瞒着我。”
姜莞一一都答应下来之后,赵行才转身出门去安排。
元福很快带着人往上房院来,又不进门。
长安和长宁领着郑双雪进的屋中。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护在姜莞身边。
她手上还拿着那只虎头鞋。
明珠在鞋头做虎头眼睛的点缀,漂亮又精致。
最后一针收了势,姜莞剪掉线头,才抬眼看郑双雪:“坐吧。”
郑双雪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打算,反而选了距离姜莞最远的一把官帽椅坐了下去。
姜莞见状就笑了:“我不怕你害我,你倒像是怕我坑了你似的。”
“我只是小心,这种时候,更要学着自保。”
郑双雪垂眸:“我以为王妃不愿意见我的。”
“怎么会。”
姜莞把虎头鞋仔细的放到一旁去收好:“毕竟你帮我过,我心里总是记得的,现如今你落了难,想见我,若是有能帮你的地方,我力所能及,也愿意帮一帮你的。”
她挑眉望去:“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和三殿下。”
郑双雪也不跟她遮掩什么:“我想知道,我还能不能嫁三殿下,此次风波过去后,还能不能跟着三殿下平平安安去封地。王妃,你不用推说这种事情你如何知晓,就算你不知,蜀王总不会不知的。”
果然,郑双雪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富贵荣华和前途,再没别的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