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赫连煜对待林见雪比过去更好,体贴入微,甚至好得有点过了头。
“我不想戴这个。”看着赫连煜手上的白沙斗笠, 林见雪不悦地皱眉,“只是出宫玩而已, 你都不怕被认出来,我为什么要遮?”
“乖,听话。”
赫连煜语调温和,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退让:“你不遮起来, 走出去其他人总是看你。”
“让他们看嘛。”林见雪不以为意, “不能看吗?”
“不能。”赫连煜倾身过去, 轻易便把林见雪圈在了角落。他低头在他唇边愤愤地咬了一口, 闷声道,“看就罢了,你还总对那些人笑, 你知道民间现在有多少人私藏你的画像吗?小狐狸精,净会勾人。”
“画像?”林见雪愣了下,这个他真不知道。
“是啊, 半个月就收缴了几十张。”赫连煜道, “不过都画得不好,我全给烧了。”
说这话时, 神情还带着恼怒,林见雪望着男人那近在咫尺的脸,抿唇一笑:“你是不是吃醋啦?”
“是啊,我好醋。”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 轻轻抚摸林见雪的侧脸、鬓发, 叹息般道, “我醋到恨不得把你关起来,让你只给我一个人看,只对我一个人笑。”
“那不行,我不喜欢被关起来。”林见雪说笑似的答了一句,主动从赫连煜手上拿过斗笠,“戴就戴吧,谁让我喜欢你呢。”
赫连煜好像被他这话取悦了,变本加厉把人圈进怀里。
“你喜欢我,阿雪,你喜欢我。”他小兽似的贴在林见雪身上,亲昵地吻他。
“对对,我喜欢你。”林见雪被他弄得有点发痒,想躲又躲不开,“松手,还戴不戴啦?”
赫连煜还是不放,他略微抬头,抵着林见雪的额头:“你只会喜欢我,只会对我一个人笑,对不对?”
“对,以后都只对你笑,真能醋啊……”
林见雪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着斗笠去妆镜前戴上。
赫连煜注视着他的背影,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的阿雪不会知道,连带着一起烧掉的,还有那些画师的双手。
没有人能绘出他的阿雪万分之一的容颜,那些人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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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雪来到凡间后,的确过了几年很不错的日子。
赫连煜带着他到处吃喝玩乐,一点一点教给他凡间的规则,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可好景不长,一国之君如此独宠一个人,这本就是大忌,何况林见雪来历不明,还是个男子。
随着那荣宠不减反增,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闹得最大的一次,是某次赫连煜宴请百官。当朝宰相看见圣上牵着那一袭白衣的公子同坐龙椅,气得当场斥骂赫连煜被妖邪迷惑,昏庸无道。
赫连煜听言,抽出御前侍卫腰间的佩刀,一刀斩去了宰相的头颅。
血溅当场。
就连林见雪都被他吓到了。
在宫里呆了几年,林见雪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怪。他知道宰相是三朝元老,一生为国为民,在朝中声望极高。赫连煜此举,无疑会让旁人对他更加不满。
他想要劝,却让赫连煜更加愤怒:“他三番五次上奏,逼我将你送出宫去,今日还当众污蔑于你,为何杀不得?连你也要护着他?”
他脸和脖颈都被溅上了血,眉宇间透着阴沉的戾气。
“我没有想护着他。”林见雪帮他擦拭那些血迹,指尖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为难。”
几年过去,赫连煜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林见雪不想再因为他,让赫连煜更加难做。
他看得出来,大梁气数将尽,赫连煜的江山,快要保不住了。
这世间的气运循环往复,在国运将尽之时,好像一切坏事都接踵而至。
水患,饥荒,谋逆,反叛……天下乱局已初现端倪,那岌岌可危的局势压在赫连煜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见雪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负担之一。
“你没有让我为难,阿雪。”赫连煜感觉到了他的担忧,想抱抱他,可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的阿雪总是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不能被他给弄脏了。
赫连煜收回手,再一次说着同样的话:“我只有你了,阿雪,我不能没有你。”
身为皇帝,赫连煜绝对算不上什么为国为民的明君,但他是有才华的。至少在林见雪看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可大梁仍然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
扶大厦之将倾,实在太难太难。
江山风雨飘摇,身旁似乎不再有能够信任的人。赫连煜开始变得敏感而多疑,占有欲一日胜过一日。
不仅是在外出时不想让人看见林见雪的模样,就连在宫中时,也不太愿意让林见雪与旁人接触。与他见过面,说过话的宫女太监,过不了几日便会失去踪影。
林见雪偶尔问起,赫连煜只告诉他是派去了其他宫里。
可后宫早就被他遣散得只剩下他们,其他宫殿哪还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