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乔怀遥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也到中午了，“去吃个午饭，休息十分钟小憩一会。”

    柏锦言点点头, 问他：“那你呢？”

    “我吗？”

    溶液的温度在缓慢下降，不急着回到实验室, 乔怀遥想了想说：“再等一会, 第二阶段冷却的时候我再休息。”

    他的时间不用根据工作挤压，节约时间，在等待的时候休息是最好的。

    柏锦言单手撑着下颚，指尖轻点着桌面, 开口间尾音微扬：“不吃午饭？”

    急着等实验出结果, 哪有心思吃饭。

    但话自然是不能这么说。

    乔怀遥勾了勾嘴角，拿起桌上草莓糖的包装纸晃晃，“吃了。”

    柏锦言缓缓挑起半边眉毛，“一颗糖？”

    “两颗。”说话间, 乔怀遥又拆了一颗。

    柏锦言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 哄道：“反正现在也没出结果, 现在去吃。”

    “我刚吃过早饭, 现在还……”

    实验室的门铃毫无预兆的响起，打断了乔怀遥的话。

    低沉优雅的大提琴音，哪怕是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 听到声音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乔怀遥往门口看了一眼, 可视化门铃外面的人是楼里的工作人员，统一的服装很好认。

    应该是来送实验相关材料的。

    乔怀遥起身拿过手机说：“哥，你先去睡一会吧, 我这边有点事。”

    他叮嘱了一句注意休息, 而后便挂断了视频电话。

    工作人员见里面休息室的门打开, 隔着玻璃门轻点了下头，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当着乔怀遥的面喷洒消毒。

    工作人员说：“小少爷您好，这是来自国际化学实验室的同城送，这是附带的卡片。”

    “外部消毒已完成。”说着，工作人员按下手边按键，把袋子放在了传送带上。

    弄好之后，工作人员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乔怀遥等袋子送进来。

    拆开之后里面是三分失败的样品，以及两份实验溶液。

    缪文轩：【除了你要的东西，我那几分失败的也给你拿过去了啊，上面都有标签，注意分辨，别拿错了。】

    失败的实验可以当做参考，缪文轩是想让乔怀遥在实验过程中不要踩他踩过的坑。

    把部分错误答案先一步排除掉，剩下实验推演出正确答案的概率会更高。

    乔怀遥将失败的那几份放在一边，溶液温度此刻也差不多可用。

    重新戴上手套，开始第二阶段的实验。

    ---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

    实验室内的智能灯光，会在感觉到屋内光线暗淡的时候，智能分辨最合适的光亮，自动打开调节。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化，屋内的灯光始终维持在近乎白日的模拟状态。

    做实验时太过专注，容易忽视周遭的变化。

    等最后部分数据写完，一旁的溶液中也分解出了固状提取物。

    乔怀遥正了正面上的口罩，撩开腕上的袖口，轻声说：“纽约时间，凌晨四点三十分38秒，实验结束。”

    话音一落，乔怀遥猝然顿住。

    怎么这么晚了？

    上一次看时间还是快到中午，上午十点多的时候。

    顾不上面前的实验材料，乔怀遥摘掀开手套边缘，转身就要走。

    动作间，白大褂垂下的衣摆微扬，下一刻乔怀遥愣在了原地。

    旁边的休息室里，柏锦言正坐在玻璃后面，眉眼温柔地看着他。

    一个人熬夜通宵在实验室工作，聚精会神的实验结束后，有时还会引起低血糖。

    迟来的疲惫让人懒得动弹，随便凑合吃点东西就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睡觉。

    但现在这样，有人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不打扰你的实验进度，默默地等着，陪你做完了整场实验。

    乔怀遥轻眨了下眼睛，心里的暖意滋生蔓延，“哥。”

    他不由得勾起嘴角，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睡一会。”

    “刚来没多久。”柏锦言不着痕迹的掩去具体时间，走进来拿过手套，“你去睡觉吧，这里交给我。”

    乔怀遥把摘了一半的手套又戴了回去，“我本来想着去给你发个消息，回来再收拾。”

    柏锦言若有所思的的点点头，“凌晨才想起要给我发消息。”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话语间总是夹杂着那么一丝明显的……

    乔怀遥轻咳一声，解释说：“我以为时间还早，对不……”

    道歉的话还没出口，柏锦言将手背在身后，侧头亲吻他的唇。

    浅尝即止的吻，他说：“没有怪你。”

    “但下次要记得告诉我一声。”

    乔怀遥轻笑一声应到：“嗯，好。”

    这次实验用的器材不少，部分用过之后提前泡在水里。

    水池和桌面上都留有不少。

    好在两个人洗起来也比较快。

    可以消毒烘干的就放到一边的柜子里，不能放进去的就只能放在专门沥水风干的地方。

    实验过程中，等着各个阶段实验结果的时候，乔怀遥就整合了当时的数据。

    整个实验完成后，将这各个阶段的数据整合到一起，再加上部分语言修饰使其连贯，这份实验数据差不多就算完成。

    乔怀遥打包发给了缪文轩。

    包括实验结果的固状物也拍了照片。

    之后将这个东西装起来收好，等明天去实验室的时候顺便带上就好。

    发给缪文轩的消息没有回应。

    应该是睡了。

    为了这份实验，缪文轩也一直在熬夜，可能从接到这份任务的时候就没再休息过。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几次失败之后，数据发给了乔怀遥，他应该是去休息。

    连着做了许久的实验，乔怀遥也有些累了，简单吃了几口就去睡觉了。

    实验室虽然是单人的，但休息室的床是双人的。

    可能是觉得单人床睡着地方太小，当初在准备的时候，按照基础休息室的样子，在部分细节上做了升级改动。

    睡下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习惯靠的比较近，柏锦言身后空出大片位置，却恰好可以将乔怀遥抵在墙边。

    他一手搭在乔怀遥腰间，留出部分空隙没有让乔怀遥真的靠上墙壁。

    休息室内开着恒温空调，墙却是冷的。

    柏锦言耐心细致的将乔怀遥拢在怀里抱好，抬手关上了灯。

    ---

    实验结束的晚。

    再简单收拾一下，睡觉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五六点。

    窗帘很厚，几乎将所有阳关隔绝在外。

    屋内漆黑一片犹如深夜。

    柏锦言记着时间，没睡多久便悄悄将乔怀遥枕着的手臂一点点撤出来。

    乔怀遥睡得很沉，忙实验的时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样连轴转十几个小时。

    柏锦言没有惊动他，想让乔怀遥再多睡一会。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乔怀遥便蹙起了眉头。

    柏锦言的手臂顿时就没敢再动，而是静静等着。

    不经意间屏住呼吸，还未等他松一口气，悄悄起身的时候，就听见乔怀遥说：“哥……”

    有些苏醒的预兆，说话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很容易错过。

    像是半梦半醒间微弱的呢喃。

    “嗯。”柏锦言轻声应着，帮他把被子拢好，“时间还早，再睡一会。”

    乔怀遥动了动唇，像是又说了什么。

    但柏锦言没听清，却不妨碍他哄道：“乖，睡吧。”

    指腹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头，柏锦言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怕落锁的声音太大吵到他，就只是虚掩着带上。

    放在外面的手机疯狂闪烁。

    哪怕天已经大亮，这种频率的消息闪烁，依旧很引人注意。

    缪文轩：【！！！一个晚上？你一个晚上就做出来了？！你自己做的吗？】

    【真的假的，你别是在逗我开心吧，我心脏不好，你可别逗我啊。】

    淡定如缪文轩，在得到这份实验数据之后都不免有些坐不住。

    消息还在不断刷屏。

    包括各种小表情和满是感叹号的发言，还打来了通话和视频，无一例外，没有人接。

    柏锦言漠然打字：【他在休息。】

    缪文轩那边不停发来的消息骤然停止。

    聊天框看着都冷静了几分。

    缪文轩：【你是……？】

    柏锦言没再回答，回了消息之后就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休息室内很安静。

    只有乔怀遥平稳的呼吸声。

    临近中午，日上三竿。

    才有零星点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探进来些许。

    乔怀遥蹙着眉头翻了个身，避开这恼人的阳光。

    搭在枕上的指尖微蜷，睁眼的时候有些迟钝的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下意识的想拿过床头的手机，后知后觉的想起手机留在了外面。

    乔怀遥长舒一口气，掀开被子起身。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手机上满是未读/未接通的消息。

    除了缪文轩的，还有学校老师以及丘书峰他们。

    不过……在缪文轩回了一条：【麻烦乔怀遥醒了之后回一下消息。】

    之后就没有新的消息再进来了。

    乔怀遥看着对话框，发了个句号。

    缪文轩：【！你终于醒了！】

    单单从这几个感叹号看来，缪文轩激动地好像要破音尖叫。

    乔怀遥：【实验内容有问题？】

    一边打字，而后又切出聊天框给柏锦言发，【早安。】

    聊天框里有柏锦言给他的留言。

    这个时间应该在录制节目，没有及时回他消息。

    乔怀遥用冷水洗漱，凉水碰到脸上能让人瞬间清醒。

    这么一会功夫，缪文轩又发了十几条。

    乔怀遥坐在餐桌边，咬了一口三明治，漫不经心的滑动着消息。

    缪文轩：【我看了，没什么问题。】

    可就是因为没问题，所以才更令他激动。

    自己过手的实验，他比谁都清楚难度。

    哪怕不从乔怀遥实验开始的时间算，就从实验材料到乔怀遥手上的时间，再到实验数据发给他，只用了十几个小时就解决了这份实验？！

    乔怀遥说三天的时候，缪文轩都没有相信，只是不想给他太大压力，毕竟都是同校的，有这个奋斗的方向很好嘛。

    可谁知道，三天还是乔怀遥的保守估计。

    缪文轩：【我现在在你实验室楼下，管家不让我上去，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麻烦你下来给我送一下固状物，或者让谁递下来也行。】

    乔怀遥抿了抿唇，看着手上刚吃了没几口的三明治，打字说：【你上来吧。】

    而后又给管家发了条消息。

    过了一会。

    缪文轩从电梯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管家。

    缪文轩本来很急，但见到乔怀遥之后，莫名的又不那么急了，他叹了口气说：“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从早上到现在，激动地跟什么似的。”

    乔怀遥淡淡道：“实验结果在恒温柜里。”

    管家仔细打量着缪文轩，见乔怀遥没什么反应，斟酌着等了会，这才退回电梯那边。

    缪文轩进来，这周遭环境让他不由得说：“你这实验室，都赶上国际实验室的水平了。”

    也不能说是赶上，齐平，在一些舒适性方面，可能还要更优渥。

    连个座椅靠垫都是名牌，这一点国际实验室可做不到。

    乔怀遥吃着早饭，就没有进去实验室，让缪文轩自己去拿。

    这个柜子里清空，只放了一件这次的实验结果。

    缪文轩没急着打开，从上面的可视窗口，那小块地方看着都挪不开眼。

    他一觉睡醒，困得迷迷糊糊收到这个消息，大脑都来不及转弯当场死机。

    完全就是‘嗡’的一下子。

    那点困倦顿时烟消云散。

    捧着手机，都不知道先打开文件看看好，还是先给乔怀遥发消息好。

    最后还是选择了一边看文件，一边打字，打字不方便就发表情包。

    现在真的看到实验结果出现在自己面前，缪文轩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紧张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真的……成功了。

    这么短的时间。

    而且，在旁边的柜子里还装着没用完的实验溶液。

    从数量上看，乔怀遥更像是一次成功，连多余的溶液都没有用上。

    这简直恐怖如斯。

    实验成功率高，时间还快。

    哪里是解除一项未知实验，盲目的反复去测试。

    最主要的是，已知的实验，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做下去也不一定有这么快的。

    乔怀遥现在还是学生，大一新生，刚入学没多久连第一个学期都还没过呢。

    缪文轩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又有点晕了。

    不会是他想实验结果想的太过，所以做梦的时候都是乔怀遥实验成功了吧？

    缪文轩轻声说：“我现在有特别强烈的不真实感。”

    乔怀遥小口吃着三明治，挑拣着把里面的肉拿出来，只吃面包片和生菜。

    他说：“这份实验上传也需要审核，你还不交上去，不怕其他人抢了先？”

    交换用的报道是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奖励只有一份。

    去晚了就归别人了。

    缪文轩摇了摇头，“不急，他们上哪做出来去。”

    自己熬了这么久，出来的都是失败，其他人的进度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早上还开了一次是否启用联合实验的通知。

    缪文轩拒绝了，但报名的实验人员好像挺多的，除了平时就不喜欢参与这些事的实验人员，基本上都报名了。

    由此可见……谁也没有超前进度。

    除了乔怀遥。

    乔怀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温吞的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你把实验的消息告诉老师了？”

    “对啊。”缪文轩小心翼翼的把装着实验结果的烧杯拿出来，“我找不着你，给你发消息一直没回，又着急又怕你出什么事，就联系老师了。”

    但他也没直说什么，只提了一嘴实验。

    乔怀遥点点头，净手之后起身走进实验室，“没有问题的话，你直接带去国际实验室那边，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

    原本是想亲自去送一趟的，但缪文轩既然来了，他也就不多跑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