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早起, 慕从云昏昏沉沉坐起身,看着外头刺目的阳光眯了眯眼。
他扶着隐隐胀痛的头沉思半晌,觉得这阵子自己不太对劲。他盘膝而坐,运起灵力内视丹田, 然而一个大周天后, 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多疑了?
慕从云眉头紧蹙, 又召出了水镜。
水镜里青年长发披散, 面色带着些许没有休息好的疲倦。他正要收起水镜, 一扫而过的目光却忽然注意到左边耳垂上浅浅的印记。他侧脸细看, 发现是个牙印。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手食指, 想起了沈弃。
脑海中无数念头翻腾着,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在沈弃提着早饭进来前,慕从云神色如常的更衣洗漱。
*
沈弃发现师兄今天总在若有似无地观察他,那目光杂糅着打量、猜测、惊疑等诸多情绪。
他便知道,他大约察觉了什么。
沈弃装作未觉, 却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回忆起昨夜的滋味。
师兄身上每一处都叫他着迷不已,从浅尝到沉.沦之间,不过是一个单方面的亲吻罢了。他从未动过欲,以为自己不同于其余的龙族, 但那个吻之后,他发觉自己同其他龙族大概也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能轻易挑动他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这种陌生的感觉叫他兴奋到战栗,也叫他心底叫嚣的念头越来越难以压抑。
想让他知道, 又怕他知道。
但他终归要知道的。
沈弃轻捻指腹, 回忆着指尖自温热细腻的肌肤上划过的触感, 缓缓抿直了唇角。
他已经不想再顶着这张不属于他的脸演下去了。
*
因为白天的猜测,这夜慕从云并未睡着。
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不告知沈弃。他如同往常一样宽衣躺下。没过多久,洗漱完的沈弃也回了屋,上榻挨着他躺下,黏黏糊糊地缠上来。
原本慕从云已经习惯这样的亲密举动,但脑海里闪过的诸多猜测眼下却让他不自在起来。
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继续装睡。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外头的鸟鸣声都停歇时,慕从云听见了身边低低的唤声:“师兄?”
他闭着眼眸,装作熟睡的模样。
沈弃坐起身看他。
慕从云很敏锐,但可惜演技实在不太好。
过于僵硬的睡姿、刻意放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呼吸声,都暴露了他的心思。
沈弃垂眸坐在他身侧,眼底光影明灭,最后定格成一抹决然。
他不想再忍耐了。
他想看看,这一次师兄是否仍然会纵容他。
沈弃垂下头,又低低唤了一声“师兄”,声音温柔缱绻。
慕从云睫毛颤了颤,总觉得他的语气和平时不同,透着股叫人头皮发麻、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僵着身体没动。
见他仍旧装睡,沈弃嘴角高高翘起,缓缓俯下身去——
湿润的亲吻落下来时,慕从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前后两世他都没有恋爱的经验,更别提接吻。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自茫然中回过神来后,他便清楚不过地意识到:沈弃竟然在亲他。
他本能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想亲吻他的人顺势将舌头探了进来。
柔软的、不属于自己的舌在口腔中扫过,过于陌生的感觉叫慕从云整个人都僵住了,尤其此时正在亲吻他的那个人是沈弃,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迟疑间,他错过了阻止了最佳机会,只能鸵鸟一般地闭紧了眼睛,睫羽颤抖,呼吸变得紊乱。
沈弃察觉了他的变化,但并未等到他的呵斥和阻止。
他缓缓退开来,就着昏暗的夜色看见了慕从云脸上遍布的红潮,他的睫羽颤抖着,眼珠快速转动,置于小腹的手也紧紧攥起,自己却浑然不觉。
然而他越是不想面对,沈弃越是想知道结果。
他看了几息,又俯下身去亲他的下巴。
他的亲吻不再像第一次那样青涩不得章法,他喃喃低唤着“师兄”,不断啄吻他的下巴,带着滚烫温度的唇顺着下颌曲线滑落。
在沈弃含.住他的喉结轻舔时,慕从云终于无法再逃避,睁开眼抵住了他的肩膀。
他张了张嘴,想训斥几句,最后却只是声音沙哑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弃面上露出被发现的慌张之色,避开他的眼睛嗫嚅着叫了一声:“师兄。”
明明方才趁着他睡觉偷亲他的人是他,如今看来却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一般。
见他不答,慕从云披衣起身。
正要伸手去拿屏风上搭着的外袍,却发觉衣袖被人拽住了。回过头去,就见沈弃抿了抿唇,嘶声问:“师兄生我气了么?”
慕从云答不上来,如今他脑子里混沌一团,自己都尚未理清楚。
他抽回衣袖,又问了一遍:“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这次沈弃却回答了,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神色变得坚定起来,眼里满是慕从云无法面对的情愫:“我喜欢师兄,想和师兄双修。”
“……”
他的回答太过直白,叫慕从云哽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说生气,是有些生气的,但并又不是那么气。
更多的是慌乱,以及逃避。
慕从云默了片刻,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弃倒是十分老实:“前几日,师兄手指上有牙印时。”
慕从云想起他当时还装模作样地在他手指上又咬了一下,又有些生气,沉着脸质问道:“你从何处学的、学的这些?!”
沈弃自然不能说自己天赋异禀自学成才,他毫无心理负担往赵槐序身上又扣了一口黑锅:“是赵言给我的话本子上学来的。”
恼怒中的慕从云正想追问什么话本子会写这些东西,话要出口时忽然反应了过来——赵言给他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话本子。
他顿时生出些许无力感来:“话本子呢?”
沈弃随口编的,自然拿不出来,只道:“赵言只借给我看了看,说都是他的珍藏。”
慕从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同他讲道理:“那些事情,日后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同他做。但不该,不该……”后面的话他到底说不出口,只能含糊道:“不该如此,我是你师兄。”
“可我喜欢的人就是师兄。”沈弃垂下眼睛,有些羞赧道:“我看了话本子之后,便总梦见师兄……”
“……师兄不喜欢我么?”
慕从云依旧答不上来。
不喜欢么?必然不是。
沈弃有多特别,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若说喜欢,他又有些茫然,他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对这种感情陌生而戒备。
而沈弃虽然口口声声说喜欢,但也未必真就弄明白了。
两个不懂的人,再争论也得不出结果。
慕从云思路纷乱如麻,有些疲惫地披上外袍走到门口,拉开房门道:“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沈弃还想说什么,但见他神色不容置喙,只能暂时作罢,穿上了外袍出去。
他站在门口,慕从云站在门内。
在慕从云将要关门时,他有些失落道:“师兄生我气了。”
这回他用得是笃定的语气。
慕从云动作一顿,没有回答,径自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