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煦恩被呛到,疯狂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季巍过来给他拍了拍背,说:“你看你,咳得脸都红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汤煦恩喝水。
他心想,我这是因为咳嗽所以脸红吗?我这是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才脸红啊!
汤煦恩缓了缓,终于不咳了。
他犹犹豫豫,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季巍一眼。他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大家也公认他是个性子有点轴的老实人。
比如父母的债务,有些人可能会直接选择赖掉,而他毫无二话地全部背了下来;比如抚养弟弟,他狠点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把弟弟都甩给亲戚,撒手不管,总不可能饿死,然后自己跑去上大学。
老实人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汤煦恩忍住想要疯狂挠头的冲动,坐定在位置上,绞尽脑汁地揣摩了下季巍的意思,无比纠结、小心翼翼地想——也许、可能、大概季巍的意思就是装成无事发生?
季巍只是太寂寞了?一时意/乱/情/迷?
还是觉得他好欺负好拿捏啊?
所以,他最后只是低着头,试图不被发现自己在脸红,说:“睡得挺好的。”
说完,他自己都咂摸着感觉这话哪里不对。
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撒谎的话就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啊?我睡得太沉了,都不知道。”
这次不是恶劣的小兔子在他的心口跳,是一只恶劣的小刺猬在滚来滚去,不光让他心跳加快,还有点刺挠。
季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仿佛随着他的话语落下而沉了一沉,汤煦恩跟着心尖跳了一下。
妈呀。
不光是因为想到昨晚的事,加上他压根不擅长撒谎,做坏事会让他很愧疚导致心乱跳。
他这次撒谎撒得还好吗?会被看出来吗?他觉得已经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了。
以前他跟弟弟撒谎,弟弟说他撒谎特别蹩脚,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他在季巍面前还没有撒过谎。
汤煦恩生怕季巍会继续逼问他,让他往下编的话,他口才差,肯定漏洞百出。
季巍会怎么回答?
汤煦恩刷着耳朵等着听,他觉得自己的脸上的毛细血管都在舒张膨胀,有种在发烫发跳的感觉。
“嗯。那就好。”
带点冷淡的短句从他的头顶飘落进耳朵里,季巍也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挪开,问:“汤煦恩,要我送你回家吗?”
汤煦恩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季巍的语气说不上是凶,甚至仍然是平和温柔的,但就是吓得汤煦恩心下惊惶,肯定地想:啊,季巍生气了?怎么又生气了?
——这不是很体面地处理好了吗?
汤煦恩有点慌地说:“不、不用了。”
季巍:“那一起下楼?”
汤煦恩还是摆手:“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家就行。又、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没有任何说服力,他们俩不是小孩很久了,可做什么都要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汤煦恩对此有点抵触,总觉得不好意思,一定做不到从容自若。
良久,季巍又“嗯”了一声:“好。”
干哑着嗓子,问:“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汤煦恩动了,他起身,麻利地收拾碗碟,说:“你给我做饭,我来洗碗吧。”
季巍说:“有洗碗机,你把碗放洗碗机里就行。”
“没事没事。”汤煦恩勤快地说,“就这么几个碗,用不着洗碗机,我一下子就洗完了。”
汤煦恩挽起袖子去洗碗。
一个碗都没洗完,季巍就走到他身边,说:“算了,我洗吧,小煦。”
汤煦恩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处于小猫小狗的应激状态,光是被季巍接近他就浑身不自在。
而且,季巍又叫他“小煦”了,是不生他的气了吗?
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其实脖子红了一大片,客气地说:“不用,不用,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白吃你的,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季巍说:“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这么客气吧。”
季巍说他们还是朋友。
汤煦恩觉得自己应当安心,却不知为何还是无法安心。
他轻车熟路地把洗好的碗都放进沥水消毒柜里,擦干手,又去收拾卧室。
因为季巍就杵在他身边,汤煦恩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左转右转,没好意思开口让季巍让路,自己默默地绕开他走了。
他看到季巍轻挑了下单边眉毛,问:“怎么了?”
汤煦恩局促不安地说:“……你的床被我睡乱了,我去收拾一下。”
汤煦恩匆忙走过去,但他掀开被子,看到淡紫色的丝绸床单上还有斑痕,汤煦恩怔了一下,脸通红。感觉身后有接近的脚步声,反射性地,汤煦恩赶紧把被子盖了回去,掀起一阵风,说:“不好意思,我给你把被子床单洗了吧,换上干净的。”
季巍看他这样,止步于门边,说:“只是睡了一晚上能脏到哪去?不用洗。”
汤煦恩不自觉地用力,攥着被套表面,说:“还是洗一下吧,真的弄脏了。我来洗就行,挺耽搁时间的,你、你先去上班吧,不用管我,我把被子洗了晒了就回家。”
季巍一言不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汤煦恩便自行张罗起来,打开衣柜,准确地找到季巍家放被褥的那一大格,问:“你要换哪套?”
季巍这才没什么力气地回答了句:“都行。”
无奈的像是在叹气。
汤煦恩一眼看过去,这柜子里的四件套全是他买的。
怔了一怔。
他又觉得慌,匀气,强自冷静下来,也没心思挑选了,直接拿了最上面的那一套。
他惯性地闻了闻,是香皂的味道。
这还是他教给季巍的家务小知识,用不着什么昂贵的香氛,只要在衣柜里放一块香皂,就算衣物长期放在衣柜里,也能沾上淡淡的香皂香味。
季巍不缺钱,多贵的香氛都买得起,但还是照他说得做,在衣柜底部放一块廉价的香皂。
他把要换上的四件套先放在床头,再去拆弄脏的被套床单。
以往他在季巍家做家务,季巍要么让他放着别动,要么直接过来跟他一起干,但今天没有,今天季巍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汤煦恩没有掀开被子,直接把被单抽了出来,卷成一团,将各种痕迹乱七八糟地藏起来,扔在脚边,然后再拆被套。
他干活非常利索,尤其是现下还抱着一种恨不得毁尸灭迹的态度,拆被套床单的速度飞快,嗖嗖嗖的。
弄好这些,汤煦恩觉得自己心底安稳多了。
这时,季巍朝他走了过来:“等等。”
汤煦恩有点慌。
干嘛?是要检查吗?
季巍走过他的身边,从床头柜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支用了一半的护手霜,说:“把手给我。”
汤煦恩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季巍把护手霜挤在他的手背上,说:“你不戴手套就洗碗,不觉得手干啊?”
汤煦恩:“还好……”
当季巍的手抓着他的手,连他的手指缝都细致地轻轻搽拭揉按过去,香膏湿润柔软地被推开,滋润进皮肤里。
汤煦恩可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好摸的,就是劳动人民的手,顶多说不算太丑,没有疤痕,会定期修剪指甲罢了。
汤煦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点太亲密了,应该把手收回来了,但是,但是季巍给他擦护手霜擦得并不/涩,而是认真正经的,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现在脸红心跳、想入非非是不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