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朋友？他哪来的朋友？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路灯的光落到车内已经黯淡，孟天佑的侧脸轮廓格外冷峻干净，是有些锐利的那种，第一眼看就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不近人情。

    他已经完全傻眼了。

    汤元：“……”

    汤元心怦怦怦瞎跳。

    没有啊。

    车里没开灯。

    汤元慌得不成。

    汤元：“什么叫‘拒绝我’？”

    “真的不是我。”

    “我都感觉我解、解释不清了，我真没喜欢您啊！”

    孟天佑一瞧见他那样无辜可爱的模样，心立马就软了。

    还没回答，汤元匆忙补救：“啊，我、我不是说您老的意思，您风华正茂，英俊潇洒，我是说，我太年轻了，又太浅薄，配不上您。”

    尤其是他都这样说了，孟天佑好像还更误会了。

    脸涨得通红。

    汤元尴尬，却也不由自主地脸烫起来：“孟叔叔……”

    孟天佑又问：“那不然你为什么总是用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为什么一跟我说话就变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之前每天都要来找我聊天，还总是我是你的知己？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觉得遇见我很幸运。”

    孟天佑继续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的那个朋友……”

    孟天佑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树荫浓庇的街道，疏落的人流往来，他说：“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男人的朋友。”

    汤元嘴唇嚅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很生气。

    汤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触及孟天佑的视线，他轻声：“啊？”

    大哥，我好像闯祸了。

    一咬牙，汤元说：“我说的是我的大哥汤煦恩，我怀疑他跟他的男同学在谈恋爱。”

    汤元：“……”

    汤元默默地往角落缩去，瑟瑟地看着他。

    “那去哪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汤元茫然：“啊？”

    现在又不行了，汤元目光闪烁躲闪，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慌乱地说：“对、对不起，孟叔叔。”

    可他又不想给自己敬爱的大哥出柜，模糊了一下条件，说：“我说的真的是我的一个朋、朋友。您、您先别着急，听我说。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是，真的不是我，他今年大概快三十岁，他喜欢的人跟他年纪差不多，他们两个人是少年同学、青梅竹马。”

    火急火燎半晌，他满腹愠怒地说：“行了。”

    人看上去有点懵，很平静。

    汤元被凶到了，睁圆眼睛，闭上嘴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哦。”

    汤元感觉他的碰到的脸颊跟被火烙了似的滚烫，说：“孟叔叔，您真的误会了。”

    汤元望着他的侧脸，揣摩他的心思。

    “但他还没有出柜，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您一个人。”

    孟天佑知道他说的是他家大哥吗？他其实认识他大哥汤煦恩？应该不认识啊。孟天佑在说什么呢？

    听见汤元这稚气的问题，他更恼火了，他在这气得要死，这小孩居然惦记着吃吃喝喝。确实，之前学术讨论以后的茶会他还吃得挺开心。

    是说自己配得上他吗？

    即使在这情况下，他仍要保持自己的高贵态度：“这两个月我想了想，我觉得除了年纪以外，其余的我都可以接受，你非要喜欢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你恋爱。”

    汤元想起来了：“哦。我是说过。”

    “您、您误会、会了。”

    “他是个优秀而内向的人，被拒绝对他的打击估计挺大的。”

    听见孟天佑说：“我跟你道歉行了吗？”

    【14】

    我大哥天天跟季巍在一起可开心了呢，我昨天还看到他们在朋友圈发去农家乐玩，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又重复一遍。

    而这种初印象也的确与他本人属性相近。

    “不能因为你现在觉得你不喜欢我了，你就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对不起。”

    什么行了？

    孟天佑不愉之极，咄咄逼人地发问：“不是你不停地暗示你喜欢我吗？还把你自己说成你的一个朋友，反复地问我的意见。”

    汤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天佑，不可思议地问：“我、我、我好、好像听懂了，您的意思是您拒绝了我吗？可是，可是我搞不懂的是，我没跟您表白过啊。我真有点搞不懂您在说什么。”

    “说不定会得到跟之前不一样的结果。”

    他斟酌该如何道歉一下，感觉从孟天佑身上弥散出一股危险之感，像坐在悬崖边上，两脚悬空，可怕。

    他开始感到不对劲。

    “之前那个人拒绝你，只是因为他觉得年纪不适合。”

    “我说的我的朋友其实不是我的朋友。”汤元感觉自身安全极其不妙，他怀疑孟天佑想亲他，慌乱之下，实在是没办法保密下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汤元的微张的嘴唇上，已经在等着汤元给个答复，他随时可以吻下去。早就想亲一下看看是什么触感了。

    孟天佑转凶：“啊什么啊？”

    可是一下子还对不上信息。

    孟天佑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关于你朋友的事情吗？”

    汤元：“没骗您。”

    汤元见了他，却很乖，乖乖地跟他来了。

    他开始逐渐发现，孟天佑这说的绝对不是他的大哥，那会是谁呢？他跟孟天佑提过自己有别的朋友吗？

    汤元不敢，摇摇头，坚决不听话。

    结果现在，他去学校找这个小孩。

    头又抬起几度。

    对他来说，爱的某个形态，似乎是优柔寡断。

    他没好气地说：“谁说要带你去吃饭了？”

    汤元想，大概是孟天佑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主动联系他，所以觉得生气了。

    “我之前对你忽冷忽热，明明不想接受你的告白，却又莫名其妙对你好，让你产生了念想，是我做错了。”

    孟天佑难以启齿，以至于语气僵硬地说：“我想给你的那个朋友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或许他可以再尝试着去表白一次。”

    他深深凝视汤元的双眸，清澈极了，即使是现在，他都没办法从这个目光中解读出汤元是不喜欢自己的，明明看上去那样可爱，那样仰慕依恋自己。

    孟天佑闻言，紧皱眉头，他的影子正如他此时此刻的情绪，一片浓黑，随着他迫近的姿势而倾落下来。

    “我不应该因为欣赏你的才华，所以想要留几分余地，这样含糊不清地拖延，使你很受伤。对不起。”

    汤元的心跳也开始乱了，总觉得指尖有一点点在发麻。

    朋友？

    汤元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对一个社恐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但之前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忘记自己的胆怯，能够一直看着孟天佑同他说话。

    果然接受别人的帮助都是有代价的。

    “我说过这些吗？”汤元脱口而出地问，问完，他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我自然而然就那么说出来了。可那真的不是……孟叔叔，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们年纪差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啊？”

    孟天佑又急又气，伸手想捏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起来，摸到他的脸颊边缘，自觉粗鲁，实在下不了手。

    孟天佑感觉遭了当胸一箭。

    孟天佑又倾身一寸：“你别躲，你看着我。”

    孟天佑极其厌烦这种黏黏糊糊的状态。

    汤元：“？”

    汤元对外人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先前跟孟天佑混熟了以后好多了，这会儿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又开始结巴：“我没、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孟天佑的目光却愈发地灼热了，直言道：“别骗我。你这样的小孩撒起谎来倒是格外像真的。”

    车内安静下来。

    孟天佑：“配不配得上，我说的算，你说的不算。”

    汤元没吱声，呼吸都不敢了，他觉得孟天佑下一句话肯定就是骂他了。

    “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我应该明明白白地和你说清楚。”

    汤元：“没有啊。”

    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由他这边来拒绝汤元的联系吧，怎么会是反着来的呢？

    “我觉得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你的朋友最近应该很困扰很低落吧，所以才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见别人。”

    孟天佑伸手捏了捏他婴儿肥还没完全退去的脸颊，说：“还‘啊’？高兴傻了吗？”

    这“咔哒”的声音敲在孟天佑的心尖上。

    而且孟天佑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天佑浑身凝滞，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孟天佑攥紧方向盘，轻声问：“你觉得呢？”

    孟天佑转过头去，不看他。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知道。”孟天佑说，“他这是在嘴硬，故作坚强。”

    然后。

    尽管已经两个月没上孟天佑的车了，但他不显生疏陌生，坐上以后，自己扣上安全带，“咔哒”一声，又问：“去哪吃饭啊？”

    汤元还是：“啊？”

    汤元想。

    “我没骗您，真没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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