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中村, 既是中村,又不再是中村。
在此之前,何疏跟中村几乎没打过交道, 却从此人的诡异笑容里嗅出一丝熟悉气息。
窅魔……?
不,不是窅魔!
在何疏从阴间走过一遭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不同以往,从前对窅魔束手无策的他,现在与窅魔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上。
如果换作现在的他在新寰大厦里,窅魔肯定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眼前这个, 只是气息与窅魔有些相似,却混杂糅合了更为奇怪邪恶的东西, 就像做炸鸡出名的肯德基,非要出个水煮鱼一样。
这种奇怪,远非能够调侃的存在,而是让何疏下意识察觉到危险。
毕舍遮?!
是了, 只有它!
只有这种邪恶强大的生物,实力远在窅魔之上,又与窅魔息息相关。
心念一起, 何疏手里的朱砂笔已经点出去!
在他笔尖动作的同时,中村居然化为黑雾消散开来。
黑雾缠绕何疏周身, 形成一层雾蒙蒙的景象,遮蔽了天光,也挡住视野。
“破!”
何疏二话不说, 直接拿出阎王令, 手从上而下作出划劈虚空的动作。
虽然毕舍遮是外国鬼, 但他不相信对方不忌惮阎王令。
阎王令代表阴间第五殿的权威和力量, 更是历代阎王的神念凝结与留存, 哪怕那些阎王现在或去职或离开,只要他们曾经用过阎王令,这上面就会有残余的力量。
譬如那位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丞相,比如那位日审阳夜审阴的铁面御史,与这些如众星璀璨的名臣相比,何疏觉得自己就是米粒之光,他甚至觉得自己暂代阎王令,只是因缘际会的权宜之计,阎王令可能根本没有承认他,但只要阎王令在自己手中一日,这份力量,就是可以为他所用的。
斩妖除魔,荡尽污垢!
他虽然从没跟毕舍遮正面交锋,但这家伙从老早就把触手伸入国内,通过遥控窅魔,汲取阳气神魂,之前特管局经办的多起案件,就不乏毕舍遮的影子,何疏这边从曲婕到新寰大厦,也都少不了窅魔在兴风作浪,要是能彻底把窅魔背后的正主摁死,窅魔还能作什么妖?
何疏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早已比刚出道的时候果决很多,那会儿何疏外公经常念叨的,就是怕他心太软,遇到紧急情况缺乏担当。
现在他一旦下定决心,出手就已经是用了全力。
阎王令过处,红光骤然亮起,杀气腾腾,威压尽出,狂狼怒涛一般将黑雾劈开,轰然退散!
黑雾散尽之后,何疏看见一张桌子。
他对这张桌子无比熟悉,熟悉到桌子上几道划痕都能输出来。
而且留下划痕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只爪子锋利的小肥鸟。
四周摆设,也都是出门前的老样子。
墙上还有一幅毕业合照,照片里所有人笑得灿烂,那是从前青春年少的证据。
照片里面站在他旁边的人,现在正坐在桌子旁边,刚提起筷子,又朝他望来,一脸莫名其妙。
“老何,你还愣在那干啥,快点过来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何疏神使鬼差地问。
对方更奇怪了:“不是你喊我到家里来吃饭的?哦对了,你们家广寒出去买菜了,说你喜欢吃鹅肝,要加个红酒鹅肝,让我们先吃!”
说话间,一只鸟从何疏耳朵边上扑腾过去,落在桌子上。
“臭何疏,怎么没有我的碗筷,你是不是故意的!”小肥鸟勃然大怒,扭头开骂。
何疏习惯性笑道:“你又不会拿筷子,有个碗不就行了,我的碗给你好吧?对了老胡,你从哪里……”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话到中途,突然顿住脚步。
表情从笑颜逐开渐渐淡下来。
“胡绘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桌子边的客人先是愕然,而后怒道:“好啊老何,老同学一场,你怎么还咒我死?!”
何疏看着他:“那一年你爸给我们接了个单子,是他朋友工地上出了事,本来定的是我一个人去看看,你非要去凑热闹,结果我担心的情况真的发生,你无缘无故死在工地外面,在那之后很多年,你成为我的心病,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愧疚。”
胡绘志也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脸色却似乎有些变化,渐渐从面如常色,变得发白,发青。
“但是老胡,我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逝者已矣,我知道我不能再执着于过去,我也知道了你死亡的真相,我虽然会因此愧疚,却不会停下往前走的脚步。老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开工作室时,我给你说过的话?我说虽然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但既然比普通人多懂一点东西,上天也给了我那么一点天赋,那我起码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赚钱归赚钱,良心、原则,一点都不能少,我不想跟有些人一样,为了往上爬,为了结交权贵,用自己学来的本事去不断突破底线,干些黑白之间游走的事情。现在,是我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即便他们还想用你来当我的心魔,也不能够了。”
话音落下,何疏以阎王令为刀,朝胡绘志划过去。
悄无声息,胡绘志化为黑雾,消散无形。
“还有你,凤凤。”
何疏望向小肥鸟,神色不乏缅怀。
这只鸟是因为他而死的,如果不是他,现在这小肥鸟可能还好端端的,叽叽喳喳到处制造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