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广寒的问题, 张兆民愣了一下。
他是怎么听说鬼王广寒的名头的?
要知道广寒固然厉害难缠,但他的名声还没大到人尽皆知,是个鬼都知道的地步。
按照张兆民的说法, 他死后魂体就被困在手机里,没去过阴间, 连找伥鬼替死的办法, 也是自己灵光一现想出来的,又从哪里听说广寒?
但不管他们怎么逼问张兆民,对方颠三倒四, 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疏最后没办法, 只能挥手召来阴差,让他们把张兆民带回阴间审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至于黎北——
对上黎北可怜兮兮的眼神,何疏叹了口气。
“你确实是枉死非命, 不循常理, 但现在害你的人也死了, 只能依照阴间律法惩治, 却无法让你死而复生。”
黎北叫冤:“我是被害死的!”
何疏:“你加的那种杠精群, 你们宣泄肆无忌惮, 的确是爽快了,但精神上的伤害就不叫伤害吗?那个被你们网暴自杀的那个女孩怎么说?之前那些因为你们语言攻击而寻短见的人,你又知道多少?言语如刀, 刀刀不见血,比拿刀杀人, 更令人无法躲避, 这些道理, 不需要我多说吧?”
黎北没有再言语, 但神色显然是不服的。
何疏也不想多说。
黎北的死,自然有他的命数所在,说不定神镜面前一照,他还倒欠张兆民点儿什么,但在没有定论之前,何疏不会多做揣测。
“你不是要看你妈吗?走吧。”
黎北愣愣的:“我家不在京城。”
何疏一笑,朝他挥手。
黎北只觉眼前红光骤闪而逝,他就已经置身黑暗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黎北差点惊叫出声。
他只有在当了鬼之后,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眷恋光明,哪怕简陋寝室内从窗帘透进来的光,还有那些休息时间依旧聒噪不休的室友——从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只想离这些人远远的,最好迎面走来也当不认识,但是现在,他竟觉得那些室友同学的笑闹,甚至是嘲鄙的表情,都值得怀念。
人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会倍感后悔。
面前逐渐变亮,却不是让人刺眼的光,而是黎北熟悉的台灯暖光。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与躺在床上的亲人。
母亲比他上回见到时,憔悴消瘦了许多,连睡觉都是紧紧皱着眉头的。
在黎北印象里,他的妈妈一直都是强悍的,即使母子吵架,最后低头的肯定也不是他妈,而是需要生活费的黎北,他妈永远是斗志昂扬的,是事业上的女强人,也是生活中的不倒翁,什么事情到了她面前,都能妥帖解决,唯独母子关系,几十年如一日,没有半点改善。
但是现在强悍的母亲,居然也会憔悴,是因为他吗?
“妈……”
不知不觉,内心的声音涌到嘴边,又吐出来。
黎北从没想过,他会在十岁之后,以这样温柔的方式去喊母亲。
本以为床上的女人听不见他的喊声,毕竟他们早已人鬼殊途,阴阳两隔。
但女人身躯微微一颤,居然睁开眼,先是朝他这里望来,而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