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铭海这人对裴氏确实忠心耿耿,手段却没那么简单。他要是离开了裴氏,彻底和自己培养的人说再见,他不就等于一条砧板上的鱼,李铭海想翻面就翻面,想砍死他就砍死他?
想得倒是美。
但——
裴天元忽然站了起来,笑着回答:“好啊。但是我觉得你这份亲子鉴定也有可能是伪造的,我去调查一下不过分吧?”
他顿了顿,看到李铭海讶异的目光,嗤笑了一声,“要是你提供的亲子鉴定也有问题,那就证明裴鹤南他不配继承裴氏,裴氏还是我的。”
“那你是想多了。”李铭海冷笑道。
“不一定哦。”他将亲子鉴定报告交给身后的助理,推开椅子转身朝着会议室的门外走,路过裴鹤南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压到最低,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微微拖长的语调饶是在白天也勾出了种阴暗的调子,“三弟,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病恹恹的样子,真像一只濒死的老鼠,只能躲在角落里偷窥,等尸体臭了烂了也没人会发现。”
“是吗?”
裴鹤南的声音也很低,相比裴天元却显得温和不少,他的唇角勾出清浅的弧度,微敛着眼眸看上去漫不经心,似乎压根没对裴天元的话上心,“可惜,发烂发臭的只会是你。”
“那正好,我等着看。”
男人扔下最后一句话迈着大步走出了休息室。跟在裴天元身后的助理紧紧跟上,路过裴鹤南的时候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位一向没声音的裴三爷此刻正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两双眼睛对上,他似轻轻地笑了一下。
助理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继续跟在裴天元的身后。
下午五点左右,裴鹤南和林幼重新坐上了车准备回小洋楼。正值下班高峰,主道上的车格外多,司机将车速降下来,等到了有信号灯的路口,车速更是如乌龟爬一般。
司机显然是有经验的,开了口:“这边路上车多,上下班经常堵车。就这么个路口,估计得等个三四分钟吧。”
裴鹤南轻轻嗯了一声,和司机简单地聊了几句。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坐着的女生,见林幼将脑袋抵在车窗上,目光落在远处,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唔?没事。”林幼摇摇头,却还是颇显怪异地看了眼对面那辆车,思考了半晌,偏头对裴鹤南道,“对面那辆卡车,有集装箱那辆,我看见它三次了。”
裴鹤南闻言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却没多说什么。
等了约莫三四分钟,轿车前方的车辆终于开始动了。黑色的小车跟在一辆小面包车的后面,很快驶入了一条宽敞、终于告别了拥挤的大马路。
忽然,身后传来滴滴滴的喇叭声,喇叭声音急促又刺耳,林幼扭头看去时,只见几辆小汽车纷纷往两侧靠去,而它们之后,一辆装满了货物的红色卡车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司机啐了一声,嘟囔了一句 :“这卡车装了货还开这么快?”
黑色小汽车打起转向灯,正要往隔壁车道而去时,顶着银白色集装箱的卡车猛地冲了过来——
嘭!
车尾被卡车抵住整个撞飞的那一刻,裴鹤南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林幼扑过去。
在剧烈的碰撞之下,林幼只觉得眼前落下一抹阴影,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男人狠狠抱进怀中。
闷哼声和刹车、喇叭声交错,震得林幼整个人都有点晕。
她迷茫地睁开眼去看,只看到了裴鹤南面色苍白的脸,他还皱着眉,哑着嗓子问:“有没有事?”
林幼张了张嘴,目光望过去时还有点虚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
…
京市和城北街道发生车祸的事情很快便人尽皆知。
陈屹和赵姿琪听到消息匆匆赶往医院,陈屹的脸色难看得仿佛能滴出墨水来,他一声不吭地往急诊走去,很快便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裴鹤南。
林幼正白着脸坐在一旁,看到他们过来人还有些出神,好半晌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收到消息了。”赵姿琪看着她,“你怎么坐着?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用躺下来吗?医生给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没什么事。”
倒是裴鹤南,因为抱住了她,所有力道几乎都撞在他身上。
男人如今还未清醒,脸色几乎与身下的床单一般雪白,他沉默安睡的模样带着一种与寻常不同的脆弱。
林幼抿着唇,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得几乎发白。最后还是赵姿琪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没事的,你先放松,陈屹去找医生问情况去了。”
林幼双手贴上自己的脸,指尖都有些颤抖,她哑着嗓子道:“我还说要保护他。”
可到头来,被保护的却是她。
而她似乎也在那一刻清楚地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不希望裴鹤南死,并非是因为害怕她的第二次生命被系统剥夺。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裴鹤南好好的。
希望他醒过来,笑着和她说说话,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约定周六一上午一起去接裴野回家。
赵姿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能搂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几分钟后,陈屹走了进来,安抚地拍拍两个女人,“放心啊,医生说没事。”
说话间有护士过来通知让林幼去做个脑部CT,林幼显然不太想离开裴鹤南,被陈屹和赵姿琪好说歹说才强行带走。
看着赵姿琪搂着林幼离开病房,陈屹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裴鹤南,“裴天元真是条疯狗,你看看你,林幼担心你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他拉着椅子往边上一坐,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低哑的嗓音:“林幼真那么说?”
陈屹:“!”
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裴鹤南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大概是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眉心紧皱,眉眼间都透着几分恹恹和烦躁。
偏偏他还能抬眸看向他,问他:“怎么没给我录下来。”
陈屹:“……?”
你他妈有事吗?
这是关键吗?
陈屹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身体,你关心林幼在你昏迷的时候说了点什么?”
裴鹤南肩膀轻轻一动便觉得浑身酸疼,他抿着唇,压抑着那点难受,哑着嗓子反问:“不然呢,我老婆还没追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