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入幽州开始,每过一座城池,都要接受这样的盘查。不止要查队伍究竟有多少人,从何处而来,到幽州干什么,在幽州又居于何处,还要查探所携带的东西是否安全。
这样的力度堪称是相鸿云生平所见过之最,可以有效地排查目的不纯之人进入幽州。只从这一事来看,相鸿云便能知晓如今幽州究竟有多安全,有多么固若金汤了。
等到轮到张良栋一行人后,士卒走过来询问,“你们从何处来?进蓟县做什么?”
张良栋摸着胡子,笑眯眯道:“我们是从洛阳而来,我来蓟县是为了投奔你们的刺史大人。你尽管去跟你们的刺史大人,就跟他说是张良栋前来拜访。”
士卒半信半疑地退开,换了另外一个人前来看着张良栋一行人之后,便骑马往蓟县内驾去。
相鸿云微微惊讶,侧头跟张良栋说,“这小小的一个守门士卒竟也会骑马。”
张良栋也大为惊异,啧啧感叹道:“元乐君将幽州治理的好啊,短短一年半,幽州已经大有不同了。”
他眯着眼睛趁着马匹还没消失多看了几眼,“咦”道:“那马匹上的东西是什么?”
相鸿云也眯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清,“老师,马匹上还有东西?”
张良栋知道这个弟子因为以往太过用功,年纪轻轻眼睛便有些不好,便道:“有,好似是铁做的东西。”
相鸿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城门内便有杂乱的马蹄声快速接近。
城门外的百姓仰头一看,便见一个俊俏青年驾着骏马在前方打头,衣袍翩飞,英姿飒爽地飞跃而过。
张良栋和相鸿云也听到了马匹声音,张良栋往窗外一看,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喜上眉梢,他哈哈大笑着起身下车,“乐君这孩子,竟然带人亲自前来迎接我,他堂堂一个刺史大人,哪里用得着如此!”
元乐君竟亲自来了吗?
相鸿云也下了马车,跟着张良栋往前走去。就见一队身着劲装的人飞快靠近,忽而勒住马匹翻身而下。带头的年轻人长相俊美,举止潇洒,大步走来,朗声道:“先生竟来幽州了?怎么不提前写信给我?”
相鸿云就知道,这位就是年仅十九岁的幽州刺史元里元乐君了。
张良栋畅快地笑了几声,待元里走到身前后,便道:“我这是来投奔你了。外头如今乱得很,你不是在信中说了幽州百废俱兴,需要我来帮你吗?希望我这个老家伙来得及时,还有可用之地。”
元里眼睛一亮,笑意更深,他笑着将张良栋请走,“您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想请您帮帮忙!”
张良栋好奇地问:“哦?是何事?”
元里笑得意味深长,“不急不急,我先带您去住处,再慢慢说这件事。”
张良栋此时一来,对元里来说堪称是救火之水,他给张良栋送了一栋宅邸,等张良栋安置好了家眷之后,就将李立一事说了出来。
听闻李立杀害了楚王夫妇却拿宦官顶罪,竟送厚礼到幽州意图收买楚贺潮和元里之后,张良栋气得怒火三丈,他重重拍响桌子,“岂有此理!”
张良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能为了给詹启波求情而丢了三公职位,就证明他是个性情中人。本来,张良栋因为李立和宦官动作越来越大被迫逃离洛阳一事,已经在心中对李立和宦官极为不满,听到这件事后,更是恨得牙根发痒,两行泪不由顺着流下,“可恨,李立当真太过可恨……天子如今处境如此艰难还不够,他还妄想要收买你们,这天下究竟是姓秦,还是要改姓李!”
元里叹了口气,“我与将军时刻牢记我们乃是北周忠臣,只效忠天子,绝不与李立这样的窃国贼为伍。只是这李立绝不会就此罢休,怕就怕他会将我等的作为说是违抗天子之意,将我们打成反贼啊。”
张良栋眉头倒竖,“绝不可如此!乐君,你让我做什么尽管说,我定当尽力帮你,决不能让李立再这么残害忠良了!”
“多谢先生,”元乐君立即拜谢道,“我所求也不多,先生也无需劳累,只需替我写几篇文章,让我们同天下人阐明事实、自证清白即可。”
张良栋一口答应下来。
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未插话的相鸿云忽然开口问道:“刺史大人这么做,难道不怕李立报复吗?”
元里知道这人是张良栋路上收的弟子,也不在意他的冒犯。他上下看了相鸿云一眼后,神色一正,便道:“若是怕他的报复,便要忍气吞声,视楚王夫人之死而不顾、视天子险情而不顾吗?那么做与懦夫何异。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面对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自然要替天下人站出来与他一战。否则我们又有何能力可以护好幽州百姓,护好天下不受李立之扰呢?”
这番话他说得铿锵有力,让张良栋含着热泪又叫了三声好,握着元里的手就道:“乐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我北周若都是你这般的忠臣,又哪里会让李立这么张狂!”
相鸿云看到了元里身上的锐气,那是他的上一任主公秦沛所没有的东西。果然,能年纪轻轻便治理好一州的元乐君,和传闻一般名不虚传啊。
相鸿云客气地道:“刺史大人所言极是。”
他弯腰行礼,遮住眼中精光。
天下、天下……
元里口中大义句句不离天下,这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深意?这样句句不离天下的人,那他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