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转念一想,他和楚贺潮的关系也并不单纯,要是真被元颂陈氏发现,怕是不得了。
元里道:“您要是真想搬出去,我今日便去给您找处好宅子。”
“不用你找,”在年纪轻轻却已然是一州刺史的大儿子面前,元颂怎么都压不下去嘴角的笑意,他乐呵呵地道,“我已经看好了一处宅邸。”
元里问:“是哪里的宅邸?”
元颂说完之后,元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处不错。”
得到元里的赞同,元颂更是高兴,不由道:“里儿,你同我们一起过去住吗?”
楚贺潮拿筷子的手微不可见一顿。
陈氏也忍不住轻声细语地劝道:“里儿,你爹说的是。你也同我们一块住过去吧,娘快两年没见到你了,如今我和你爹都来幽州了,你难道还不和我们一块儿吗?”
“伯父,伯母,”楚贺潮放下筷子,接过仆人递来的巾帕擦着手,神色淡淡地道,“楚王府已经修缮好了,乐君虽是你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大嫂,他不住在楚王府着实有些不好。”
元颂也想起了这一茬,他深深叹了口气,“将军说的也是。”
“还请两位放心,”楚贺潮道,“我会照顾好乐君。”
元颂没有想到这位凶名在外、羁傲不逊的大将军会这么谦逊有礼,一时对楚贺潮的好感大涨,感激道:“那元某便替小儿多谢将军了。”
陈氏也对着楚贺潮笑了笑,温声道了谢。但等吃完饭和元颂一同回房时,她却忍不住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泪珠。
元颂低声责骂道:“好好的,你哭什么?”
陈氏哽咽道:“你在外只得意于你的儿子身居高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你可曾心疼过里儿的艰难?你看看我们来幽州的这十几日,里儿可有过片刻的空闲?他才十九岁啊,府里府外事事都要了然于心,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我这个当娘的也就偶尔才能在吃饭的时候见见他,这十几日,你看看他都瘦了多少。咱们不在幽州就罢了,这都来到幽州了,还不能和里儿住在一块,我心里能不难受吗?”
元颂恨铁不成钢地道:“里儿争气还不好吗?你当初同你娘家求了多少次,又费了多少心思才让里儿有进入国子监的机会,你这是当上刺史母亲之后,就把这些艰苦都忘记了?”
陈氏还是哭。
元颂叹了口气,也知道她心里都明白,只是一时难受而已。算来算去,他们的儿子还没到二十岁呢。
他也不再说,毕竟当娘的怎么会不心疼儿子。
当天,元里便带着人去了煤山挖煤。
系统出手很大方,给他的煤山很大。元里找准地方令人开始挖,没挖多久,黑黝黝的煤炭便显露了出来。
这座煤山被元里命名为“黑火山”,随着时间的延长,黑火山的煤炭越挖越多,堆积了整整两个仓库。秋收之后,幽州收上来的税收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蓟县,幽州各地的粮仓都已堆满。
今年的收成不错,尤其是土豆的产量,更是惊得一众人掉了下巴。
百姓也亲眼看到了土豆的产量,元里为了让他们接受土豆,更是在百姓的围观下将刚挖出来的土豆放在火中烤熟,当场吃了一个。
那软糯的香味随着风,让不少人都咽了咽口水。
土豆被元里留下了五成,作为明年春季官府提供给百姓种植的土豆种。
剩下的土豆,他拿出了一部分分给了部下与父母亲人,还有自己府中食用。更多的则是被他派人流通到了百姓之中,与土豆一同流传出去的,还有土豆的吃食方法和注意事项。
饿惯了的百姓在吃这个方面是又苛刻又浑不在意的,不认识的东西他们不敢吃一下,可确保能吃的东西,他们绝不会嫌任何麻烦。
而土豆吃起来也并不麻烦,只需要注重土豆发芽与否的问题而已。
除了土豆,成熟的棉花也被元里采摘了下来。没人知道这棉花是作何之用,元里也没说,他只是在蓟县内招收妇女缝制棉衣,鼓励妇女趁着农闲时分以此赚些闲钱。
听到有钱可赚,又是为官府做事,不少人家的妇女都应召而来了。元里专门为此建了工坊,专供她们在工坊内缝制棉衣,留在楚王府中的那位虞氏美人绣活出众,元里便让她带领着众位妇女做工。
这时,张良栋为幽州写的文章已经传遍了周围几个州,并逐渐往外扩散。
如同元里想的那样,天下人对李立只会有一个态度。在他们的檄文往外传出后,各州郡的“有义之士”主动伸出援手,发文怒责李立狼心狗肺、杀害忠良还意图收买大将军与幽州刺史一事。
从北往南,李立的恶名越发臭不可闻。
在张良栋的劝说下,相鸿云索性也陪他留在幽州写写文章下下棋,偶尔也为元里提一些宝贵的建议,但他对元里的态度还是客气为多,并没有就此认主。
秋收之后,被元里派往各地收购粮食的亲兵,也带着一车车的粮食回来了。
粮食太多,原本准备的仓库还不够,又连夜建造了几个仓库出来,才装下这些从并州、翼州、青州等地购买的粮食。
这些粮都是新粮,能储存最少四年的时间,若是保管得当,能储存更久也说不定。元里其实并不担心粮食囤积问题,在他看来,就算今年没有雪灾,明后年的冬天也会有灾难降临。就算当真明后年也没有雪灾,一切只是他错误的揣测而已,那也不要紧。
乱世之中,粮食就是硬通货。他们和李立在三年之内必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些粮食早晚能派上用场。因为心里有底,虽然他的积蓄为此而花费掉了三分之一,元里也觉得很值。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些能够整个幽州吃上十年之久的粮食,明显有些太过疯狂了。
连最理性的刘骥辛都忍不住劝说了元里好几次,但元里却绝不妥协。这么一次次下去,刘骥辛的心已经渐渐往下沉了。
他并不担心粮食,追根究底,刘骥辛最担忧的还是元里独断地不听任何人劝告的态度,他的心中焦虑不安,但因为对元里的信任,刘骥辛强行将这样的不安压了下来。
元里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他回想那场大雨,再回想元里所种的土豆一事,一番番劝告自己,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十月底,前去剿灭沂山军的邬恺和钟稽等人也回来了。
邬恺回来后来不及回家看看芸娘,先去了楚王府中拜见了元里,同元里说了剿灭沂山军一事,说完后,他又道:“主公,兖州刺史车康伯已经知道了我们前去剿匪一事。”
元里点点头,毫不意外,“你们剿匪剿了足足一个月才灭了沂山军,要是这一个月车康伯还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他这个兖州刺史也不要再当了。”
邬恺松了一口气,“我们打败沂山军后,车康伯的亲兵便赶来了沂山,接手了后续沂山军的处置,俘虏都已被车康伯带走了。”
相当于他们是白打了一次土匪,最后连个俘虏都没捞到。
元里笑了,“你们就没问车康伯要些赏赐?”
邬恺愣了愣,“我们能要到吗?”
元里哈哈大笑,“只要开口,当然能要到。不过我们也不至于为了这点赏赐再戳他心口刀子,俘虏给他就给他了,我不会让你们白忙活一趟的。”
“也不算白忙活,”邬恺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在车康伯的人来到之前,我们已经将沂山军土匪窝中的东西都给抢走当做战利品了。”
元里叫了一声好,笑容满面地让邬恺先行下去休息。
当天晚上,元里便为邬恺和钟稽举办了庆功宴。宴席上,众人欢欣鼓舞,喝作一团,相鸿云看着他们如此亲和热闹的场面,慢慢抿了口酒,心中不由有些触动。
入秋之后,冬日寒冷便来得越发的快,转眼之间,已到了十二月份。
在十二月二十日这一天,幽州陡然落了一场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