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旦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起来,让他移不开看着城门的视线。激动、思念、惆怅、欣喜……几年中从未有过的安心在心中浮起,疲惫也被喜悦冲去。
越是离城池近,周公旦越是归心似箭,恨不得在背后长双鸟儿似的翅膀,就这么眨眼飞到城门面前。
在他的马车后方,则是四处观察、神色较为沉默拘束的贾青一行人。
越是往幽州走,看的东西越多,他们的惊叹便越多。一路走来,他们遇到了很多艰难险阻,也见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只有亲眼见识到外界的混乱,才能更加明白幽州内的平稳安宁是多么的可贵。
贾青目光在周围看了一圈,心里了然,怪不得路上那些逃难的百姓都在往幽州而来。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百姓们虽穿着带有补丁的衣物,但各个穿得厚实,鞋子也并不是冻脚的草鞋,而是贾青并不认识的棉鞋。幼童们也有衣可穿,甚至在这天气悠然地出门玩乐闹腾,个个面色红润,可见精力旺盛。
一看这些幼童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受冷,也没有挨饿。这样的景象在乱世之中,几乎让贾青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可避免的,贾青在心中对元里升起了几分敬意。
“主公!”
前方,周公旦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贾青的思路,贾青抬头看去,就见一向冷静沉着的周公旦竟神色匆匆地从马车中跃出,欣喜若狂地走到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前。
元里的模样和五年前相比已大为不同。他相貌长开,变得更为俊美,身姿也更为挺拔,少年之气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来多少。
但温和的笑容和明亮的双眼还是一如既往,如春风拂面,眼眸中满是欣喜,轻易让人放心中戒备。元里的气质也成熟了许多,举止之间尽是游刃有余,看见他便会让人觉得心中安稳。
见到许久未见的谋士,元里也是心绪翻涌,他握住周公旦的双手,深呼吸一口气,眼中微湿,“文宁,你总算回来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周公旦几遍,欣慰地低声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哪里算得上辛苦?”周公旦一腔热血沸腾着,他微微一笑,忽然退后两步,双手执起,郑重地同元里行了一个礼,“公旦在外五年归来,所幸没有辜负主公看重!”
元里笑起,“好!”
周公旦缓缓起身,往元里身侧看了一圈,又与楚贺潮行了一礼。
楚贺潮微微颔首,刘骥辛感叹地看着他,笑着道:“文宁兄,好久未见了。”
周公旦忍不住也笑道:“是啊,长越兄,我们好久未见了。”
郭茂对着周公旦拱手,笑容满面,“在下郭茂,字平之。我曾听过周兄许多事迹,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甚慕之。”
“平之兄不必客气,”周公旦哈哈大笑,畅快地道,“我也曾听主公提起过你,虽未曾与你相见,但亦佩服你的才智。我听闻你擅下棋,我们日后可要好好切磋一番。”
他们说说笑笑,这样悠然轻松的气氛,周公旦已经很久未曾体会了。
贾青也在后方看着周公旦等人,他第一次见到周公旦如此轻松放声大笑的模样。只要见过此时的周公旦,就能看出他以前在冀州的模样有多么虚情假意。
他感叹地想,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才能让这些谋士心甘情愿到如此地步?
元里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等部下们寒暄过后,他才问道:“我听说你这次还给我带回来了一个意外之喜?”
周公旦这才想起跟在后面的贾青一行人,他无奈地拍拍脑袋,带着元里往贾青走去,“主公可曾听过贾青此人?”
元里微微颔首,“早有耳闻。”
眼见着元里走到眼前,贾青提前下了马,拱手行礼,拘谨道:“元刺史。”
“贾大人,”元里笑着道,将他扶起身,“我先前便听闻过大人威名,没想到大人竟来到了幽州,不知大人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我能做到的,必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贾青张张嘴,迟疑片刻,道:“我欲带着部下、家眷前来投奔元刺史。”
元里早就知道此事,因此也并不惊讶,他只是笑着拍了拍贾青的肩膀,热情道:“有大人这般人才前来幽州,这是我的福气。快请进城中!”
路上,元里问了贾青和周公旦一路的事情,可否遇见什么危险,又有什么趣事,竟没有问贾青一个有关冀州和吴善世的事情。
他的态度温和亲切,谈话起来不像君主,倒像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友人。但偶尔的言谈和见地却真知灼见,深刻得令人忍不住回味,越想越是沉浸。
贾青的话不多,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将元里部下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周公旦说的一样,元里的部下们对元里乃是实打实的仰慕忠诚,他们紧紧团结在元里的周围,彼此之间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勾心斗角,这样的气氛让贾青升起不少好感。
不止是他喜欢,他的部下们也极其喜欢。
宴席上,周公旦与刘骥辛、郭茂二人特意前来找贾青喝酒。贾青没怎么说话,但抵不住这三个谋士的灌酒路数,喝到一半,彼此间的生疏已经消失了大半,贾青转头一看,他的部下们也正在和杨忠发、汪二等人混在了一起喝酒划拳,瞧他们的样子,可比在冀州内要快活得多。
贾青看了一会儿,心头的沉重仿若烟消云散,他笑了笑,忽然感到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