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恩一愣，一双晶亮的眸子颤了颤。 “你想好了？” 对于徐善伽的决定，赵元恩从来都不会置喙。 “嗯。” “珊儿姐。”小瓶子有些犹豫的拉着她的袖口。 “我看还是算了。” “那些脚夫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徐善伽心中已经做好打算。 她摸了摸小瓶子的头，“明日我带你们三个去镇上，也给你们买点好吃的补一补。” “我们不能要。”小虎子已经有些年纪，虽靠乞讨生活，可十分有骨气。 徐善伽拉过他，笑的温柔。 “姐都已经想好了，这些事你不要操心。” “你们也不会白拿了我的东西，我还有事情求你们帮忙呢。” 几人吃了晚饭，赵元恩如旧的将几个孩子送回窑洞，随后驾车和徐善伽伴着月色，走在乡间的泥路上。 徐善伽仰头看着月亮，突然想起和赵元恩初识的那个夜晚。 她心中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无意的被拨弄了一下。 “元恩。” 这么多年，徐善伽很少再这样称呼他。 赵元恩挥动缰绳的手顿了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年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你总是将心事藏起来不说，但我却能看出来。” 赵元恩长出一口气，没说什么。 “我记得当年初见的时候，你励志要做我们恒国的将军。” “现在你为何连去民兵团都不敢了呢？” “你一身的武义，这样荒废岂不是可惜？” 徐善伽的话字字刺进赵元恩心中，让他无法忽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逃避的问题。 “那是小世子赵元恩的梦想，不是我赵狗的梦想。” 赵狗从这个名字徐善伽就能看出，赵元恩离开京奉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那怕这么多年徐善伽从未放弃希望，过的仍旧开心，可被剥夺了人生的赵元恩，却没有一日忘记曾经的过去。 徐善伽知道这事是他的心结，多说无益。 便也只能无奈摇头，将心事全都附注于高悬的弯月。 两人回家，熄灯各自休息。 空气中异常安静，却谁都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徐善伽留了饭菜独自出门去镇上。 赵元恩虽醒着，却不敢睁眼，只能躺在地上装睡。 等确定徐善伽已经赶车走远，赵元恩这才从地上爬起，穿戴整齐，一路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 “就是这里了。”小瓶子坐在牛车上，指着镇上棚屋的一间即将倒塌的瓦房说。 今日三个孩子都跟来，几人走在棚屋里引来不少目光。 “那就潘婆子住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个年过半百，身形还结实的老妇人捧着个洗澡盆出门。 洗澡盆里面装满了各种洗干净的衣物纱帘。 潘婆子仔细地将每一件衣物晾在绳上，这才吃力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洗衣盆。 抬眼的瞬间，潘婆子只见一个身穿农妇装扮，却没有一点土气的女孩正静静看着自己。 “你是？” 徐善伽上前，将今日签订好的契约拿出来。 “我是城西最靠近驿站的那间铺面的新东家。” 一句话让潘婆子的脸瞬间惨白。 看来她的确还是记得当年的事情。 徐善伽不紧不慢的问：“我能和您进去说说吗？” 身后小虎子有些警惕看着周围。 明知道别人只见有过节，成了新东家第一件事竟然是来触霉头。 他虽然觉得徐善伽的做法有些愚蠢，但还是跟来。 毕竟珊儿姐对他们有大恩，今天谁要是来为难他们几人，小虎子已经做好跟他们拼命的准备。 “进来吧。”潘婆子的声音有些粗粝，但好在态度还算不错。 徐善伽领着小桃子，身后跟着两个男孩，大摇大摆的走进棚屋院子。 一进院子，一股穷酸气铺面而来。 不大的院落里除了一口枯井，就是堆满已经脏了的衣服。 几个人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徐善伽站在门口，看潘婆子将洗衣盆放在地上之后，才说：“我冒昧的打听了之前这件铺面发生的事情。” 潘婆子手一抖，仍低着头。 “姑娘要是为说情来的，走错地方了。” “我那养子死的冤枉，但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我是不会去主动劝说脚夫们忘了这件事的。” 徐善伽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并不是来求情的。” 潘婆子停下手中的事情，没看着他们，精神去留在徐善伽身上。 “我之前打听过，您曾在酒楼后厨做过，我正巧要开的也是跟吃食有关的店铺。” “我很诚意的希望您能过来帮忙。” 潘婆子笑了，“姑娘就算这样说，也弥补不了血的代价。” “我已经是个老家伙，什么都做不了，姑娘还是离开吧。” 徐善伽也不勉强，只是将装有自己卤制鸭肠的篮子放在地上。 “潘婆婆你可以尝一下，在下决定。” “做的再好吃也没用。” 潘婆子显然很坚持。 徐善伽拉着三个孩子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来找您并不是想要化解多年的矛盾，也不是求着你高抬贵手。” “我承认想要找您去店里的确是看您可怜，想要帮一把。” “您的所说自己已经垂老的顾虑我也懂，可我觉得人生在世能帮忙的还是尽量帮一把。” “虽然您干儿子的死与我无关，可作为那间铺面的主人，我也希望他能走的安心。” “我总觉得您自力更生的样子若是被他知道，他应该也会放心离开。” 徐善伽诚实的说出心中想法。 “若婆婆还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若有一日您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去铺面找我。” 说完徐善伽拉着三个孩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虎子好奇的问：“珊儿姐，你觉得那潘婆子改变主意吗？” 徐善伽抿唇思考。 “不知道，不过咱们做到问心无愧，其余的也不用担心。” “可那些脚夫要是为难你怎么办？” 徐善伽在一处蜂窝糖摊子前停车，她摸了摸小虎子的头，笑着说：“人生在世就是不断的解决各种问题，没有一个人会平顺的过一生。” “既然如此我们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三块蜂窝糖塞进几个孩子手里。 从几个孩子的眼中，徐善伽知道他们应该是已经听明白她所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