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事发突然,两人在事前并没商量出多么细致的计划,仅是做了最简单的分工。
爱丽丝负责牵制对方的注意力,并寻找某个她十分在意的东西。依靠能力基本无需担心受伤的公孙策,则尽可能在周边活动,找出对方能力范围的极限。
在复杂的环境中与敌人打消耗战只会令自己陷入不利,两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点,因此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找出提尔洛斯·K的本体。
爱丽丝带领着同伴走出集装箱围成的小巷,她竖起一根手指,讲解起自己的思路:“我从这场战斗开始时就觉得很奇怪了……你应该也看到那张活像生化变异产物一样的嘴了吧?”
青年回想起那张怪模怪样的嘴。
嘴巴的上方生长着一只耳朵。以常理推测,既然这次的敌人需要捏出嘴巴来发出挑衅,那耳朵自然也是有用处的。
“他捏出来的通讯工具同时具有听与说的用途。”公孙策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但是,那嘴上可没长眼睛。”
这世界上从没有全知全能的人。
提尔洛斯可以自由地操控自己的身体,从那些肉团的形态来推测,他恐怕连常人的脏器也不需要了——但也许是因为他那“无常法”的限制,这男人依然需要有形的“器官”来进行交流。
他需要说出话语的嘴,聆听话语的耳,而在交流中最重要的器官却没出现在两人面前。
用以确定交流对象的眼,究竟在哪里?
“提尔洛斯·K是如何把握我们的行动的?令我感觉古怪的点就在这里。在与特工交谈时,我已经有了违和感,如果他真能够准确把握住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在我提问的时候,他就应当开始突袭了。”
但实际并非如此。
公孙策记得很清楚,从爱丽丝开口到血刺射出,途中足足经过了两三句话的时间。
这样一来,提尔洛斯就不是察觉到疏漏才发起攻击的。他发动突袭是在怀特伸出手来的瞬间……
那是个很明显的,能被看到的动作。
“原来如此,是视力啊。”
啪!猎人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说得对!将聆听用的肉泥放得太近可能会引发我们的警觉,那时的提尔洛斯只能靠可视的动作判断出手的时机。他究竟是在哪看见的?不在地面上,不在集装箱里,也没在阴暗的角落安装摄像头般的眼睛,考虑到通神境的局限性,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爱丽丝·艾达尔指向了天空:“在天上!他那不知多少只眼睛就隐藏在夕阳的光芒中,漂浮在离地数十米之遥的高处。居然能在这样高的地方精准地看到我们的行动,看来他还特意强化了视力嘛。”
青年习惯性扶了下眼镜:“我还挺羡慕的。”
“你羡慕什么,苍穹之都科技这么发达连个近视眼都治不好吗?”
“我没胆量做那种手术,谁知道十几二十年后会不会瞎。”
超能力者与猎人一同跑向码头区域的深处。
从公孙策离奇消失,又在码头的另一端出现过后,那些令人作呕的肉泥就再没出现在两人眼前。
“你刚刚说他的本体难以移动?看来他选择的战术就是在空中构造一张监视网。那张网的核心当然就是他的本体,而兼顾高空视野与安全性的场地,在这片码头中也只有一种了。”
橙发男人甚至都没再用血针骚扰。
显而易见,他也终于明白了现在自己的处境。
他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不再无谓地消磨两人的精力,打算做最后的决战。
猎人来到了码头中央,在一座巨大的装置前停步。
它有着坚实的钢架与赤色的外漆,由四根支柱所支撑的平台上方,是足以吊起数十吨重货物的可伸缩式机械臂。
这是在每个码头都能见到的岸边集装箱起重机,俗称岸桥的大型装置。尽管苍穹之都的主要货运方式是原理尚未公开的轨道电梯而非一般码头的海运,其运输货物的流程和一般城市也差不了多少。
似乎是才搬运到一半就令人员撤离了的缘故,这座岸桥不似远方的装置一样停留在港区边缘,而是和它的几位同伴一样待在了区域中央。
爱丽丝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简易的单筒望远镜,吹了声口哨:“你来看看?”
青年接过望远镜,向空中望去。
他所看到的是在空中飘荡着的一根根极细的红线,以及作为网络枢纽的,与那血线同色的无数赤色的眼珠。
公孙策再次发出干呕声:“呕,你故意的。”
“你看了我就不用看了,快说什么情况。”
“跟我之前遇到的网差不多,只是枢纽处换成了眼珠……现在所有眼珠子都用要发射激光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喂不会吧——”
正如爱丽丝所想象的那样,提尔洛斯决绝地放弃了自己辛苦布置的监控网络,他将血液凝聚成长枪,又将眼珠炸裂以提供动力,于是无数道赤光从天而落,如同暴风之夜的骤雨,那血色所瞄准的只有这一片狭小的区域,他要以此将两人一网打尽!
爱丽丝立即抓起同伴的袖子准备撤离,青年却主动将手抬起:“坚。”
半圆形的壁障凭空生成,将两人自血雨中牢牢护住。没有一根血刺能突破这洁白色的物质,所有的攻击都在无功而返后化作了血水!
三秒钟后,超能力者散去护壁。
与此同时,桥吊驾驶室的门从内侧打开,橙发男子阴沉地站了出来。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从指缝里死死盯着两人:“混账……你这遭天谴的怪胎!该被猪啃食的垃圾!你凭什么!!”
超能力者耸耸肩膀,压住火气:“想不出骂人话没必要勉强自己。我们已经打了快十五分钟了,你的攻击都被接下多少次了?从最开始发现无法腐蚀我的能力时,你就该料到这结果。”
猎人小姐哭丧着脸:“别这样,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显得追踪你到现在的我都掉档次了。”
“卑鄙无耻的娘们!随地找面首的贱人!!”
提尔洛斯的叫骂声中很快混入了大量污言秽语,公孙策听不大懂那些个古怪的单词,但他猜想世界各国的骂人话思路总还是差不多的:无非是几个名词和其相关修饰语。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混混就是混混,会了无常法还是个混混。你坚持到现在还没跑路到是真让我吃惊,赶紧乖乖下来吧,一下就好了哦~”
橙发男人的叫骂声停下了,他粗重的呼吸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纯:“逃跑……逃跑?你让我损失了多少肉体……你知道我要花多久才能回收那些组织,要耗多长时间才能让它们长回来吗!!逃跑?!我要宰了你……爱丽丝·艾达尔,我宰了你!!”
几根血刺击中了桥吊底部的支柱,在男人那声嘶力竭的吼声中,起重机发出了怪异的哀鸣!自重超过千吨的重物倾斜向前倒下,站立于中央的提尔洛斯顺势跃起,与重物一并向两人扑去!
“走。”
“哎?我还以为你顶得住。”
“我是超能力者不是超人。”
“那就撤。”
岸桥轰然倒地,砸碎了不知多少货箱,码头区发出的轰鸣甚至盖过了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几乎整片街区都听得见这声巨响!
猎人与超能力者在原地消失,又在5米外一堆集装箱的阴影中踩着花朵出现。
提尔洛斯狰狞地冲了过去,就在这数秒钟内,橙发男人大变了一番模样:他的表皮全都不见了,代替皮肤覆盖在肌肉上的是层粘稠的血;他的十指变作了尖爪的模样,手背上裂开数个孔洞,向外喷射着血肉的弹块;只有表情狰狞地犹如恶鬼的面部还和之前相差无几。
除了依旧拥有四肢与五官外,公孙策很难将这生物与人扯得上关系,到底是渴求着什么样的愿望,才会让自己的身体变成这副模样?
“给我死啊!”
这怪物恼怒地叫着,像是要发泄怒气一样向着两人冲来。爱丽丝瞄准他的头部甩手射出一根短箭,却发现那怪人的脑袋向两边裂了开来。
短箭从裂开的缝隙中穿过,没能接触到一丝血肉。
她吸了口凉气:“嘶……当心,他反应速度上升了好多!”
公孙策以能力加速向后方退去,这血肉魔物竟然没被抛下。它仅是狂吼了一声就跟上了敌人行动,以手爪胡乱拍向了超能力者。
青年立即以能力做出障壁——而这次,白色的墙壁竟被一击打得微微震动了!
“破坏力与行动速度也一样提高了,劳烦告诉我这是什么原理。我以为他是注重能力范围与不死性的那种敌人,攻击有强腐蚀性已经很过分了。”
爱丽丝侧身闪过怪人的拳头:“不知道!谁知道恶性法使能干出什么,他再用出另一相的通神我都不奇怪!”
“你那箭借我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