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时。
光滑的木地板亮得反光,洁白的墙壁上没有一点污渍,正对大门处挂着玄奥的书法,在【剑禅一如】的泼墨大字下,身穿白色修炼服的众人严肃地正坐,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这里是空手道道场“一如”,藏在钢铁森林中的传统道场。
脚掌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得听不清晰,方寸间挪移的身体在道场正中拉出一道道残影。别说交战者的表情,就连具体的招式都无法靠肉眼捕捉,无声的战斗仿佛是一场发生在众人眼前的集体幻梦。仅在偶尔听到一声刀刃相接的鸣响,快得像是错觉。
铮。
理奈正坐在最前排,连眼都不敢眨一下。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流下,缓缓滑过眼角。道场内的空调设备运行实际正常,这表现来源于紧张感与焦虑。在这两人不远处观战的紧张感,连交手的细节都无法看清的焦虑。
没再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了,要结束了吗?理奈张大眼睛,以置身于战场的紧迫感勉强自己。要看到,一定要看到……!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理奈进入了生死战时的状态,眼前的行动“慢”了数倍,她终于看到了。
退到墙边的白色影子是花姐。对手趁机前突,花姐握住刀柄。要分胜负了,是居合道!
滑出刀鞘的银光刹那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这一刀仿佛日轮般完美无缺。是理奈曾经体验过的必杀剑!她急切地张口,明知来不及却也反射性地想出言制止。要出人命了——
轰!
令人胆战心惊的爆破声响起,整座道场的玻璃都随之而震。洁白无疵的墙壁上,竟绽出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那“网”的中心是一把武士刀,整段刀身尽数插入墙壁,仅留刀镡刀柄在外,严丝合缝地像是房门上的把手!
“……”
在刀柄右方不到半厘米的方位,是樱舞白净的脖颈。女忍者仍维持着出刀的架势,居合的刀光方才散去,刀尖上不见鲜血,空中无破碎的布料。她的对手以毫厘之差避过了斩击,将武士刀投掷作为反击。
“好本领。”樱舞收刀,鞠躬,“不愧是帝都秦氏,我的武艺还不足够啊。”
“承让了。”无表情的少女两手空空回礼,“樱舞=san的居合道也很强。”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他们这个境界的武者不可能失手,那把没入墙壁的刀就是她游刃有余到足以手下留情的证明。
旁观的忍者们满目震惊之色,而理奈心中的惊讶比他们还要高上数倍。
她记得秦芊柏常用的是长柄兵器,如今却用武士刀胜了花姐的武艺。这个秦家的女儿究竟有多强啊?!
观众们一齐起身,向着道场中央鞠躬:“感谢您的指教!”
理奈正打算凑上前去攀谈,却听见了另一道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衣的长发男人从她的视野边缘擦过,悠悠然走上前去。
……奇怪。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青衣人走到满是裂痕的墙壁前,瞧了一眼,笑着说:“有进步,很好。”
他用两指将武士刀抽出,整面墙壁即刻坍塌,白色的烟尘令观众们掩住口鼻。眼尖的理奈注意到,那把千锤百炼的武士刀也在抽出时断成了数截,因过大的力量而损毁了。
但眨眼间的功夫,那刀却又恢复了原状。青衣男人随手一扬,武士刀如电般没入另一面墙壁。
这次,墙上没有一丝裂痕。
“再多练练吧。”
青衣男人在众人看怪物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
“辛苦了呐。”理奈为交战的两人递上水和毛巾,“那位就是……传说中的暝客?”
“嗯,他是我的长辈。”秦芊柏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好辛苦。无错更新@”理奈同情地说,“之后要去逛街吗?”
。
“好——”
大小姐刚答应了一半,远远看见了个灰色的人影。理奈体贴地说:“去吧去吧,咱去找绮罗酱她们玩呐。”
“谢谢。”
秦芊柏起身离去,脚步轻盈地像是飞舞的蝴蝶。
“少女心呐~~~”小巫女望着她的背影,坏笑着说,“花姐,你怎么看?”
“那个女孩和我很像。”樱舞说。
理奈震惊地转头,伸手在胸前比了一比,十分确信地说。
“不,绝对不像。”
“理奈呀,还和小孩子一样。”女忍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是生存的方式。”
有那么一个叔叔在,秦小姐的压力绝对很大。可是花姐说的生存方式,指的应当不止是这个……理奈琢磨了一阵,说:“身不由己?只打了一场就能明白吗?”
“刀锋上寄托着武者的意志啊。”樱舞轻声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打过一场就能理解了。”
真复杂。
还好咱不是正儿八经的武者,否则就要变电波女了。
“这样啊。话说花姐你要不要来一起逛街?”
“话题的转折太快了吧?”
“有什么,难得来一次大城市不多玩玩可惜了呐!”理奈拽着忍者起身,“既然祸津神大人让花姐你留下,就趁此机会体验下一般人的生活呐~”
“真没办法。”白发女子温柔地笑着,“那就,一起玩会吧。”
·
“武者修行的进度如何,大小姐?”
“学到了一些零岛独有的技术与理念。”秦芊柏抬手比划着,“像这样,带着一击必杀的理念挥出的,同归于尽的剑。”
你用手刀再怎么比划,公孙先生我这个外行人也看不懂的。
观察力再敏锐也总会有极限,武学技术这种东西就像大哥电脑屏幕上的代码一样,就算每一行都能看得清楚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的他能注意到的,是女孩隐约暗澹的眼神,和她脸上残留的汗珠。
“能学到东西不就蛮好的。那我找个地方稍等你一会?”
“?”
“因为,你看。刚刚你打架出了不少汗吧?”公孙策缩了缩脖子,“这几天还真挺冷的,不去换身衣服怕是要着凉。”
大小姐抓着衣服袋子,十分刻意地退后了两步。
“才在零岛待了几天,阿策的兴趣就扩展到气味上了……”
“为什么我体贴的关心会被解读到奇怪的方向上去?!”
“下一步就是说着“我来帮你拿”然后偷偷闻我的衣服,好可怕。”
“的确好可怕啊,你的想象力好可怕!
”公孙策惨叫道,“你这几天又看了什么才能联想到这么活灵活现的变态场景啊!
!”
“那么,我去换衣服了。”
“不准回避话题!”
秦芊柏拎着衣袋走进了更衣室。
·
十分钟后,换了一身常服的女孩出现了他的面前。
打底的白色长袖衫上压着金色绣边的红色上衣,下身则是蓝色调的格子短裙,修长的双腿上穿着黑色的***,目光再向下就能看到棕色的小皮鞋。她在领口处系着紫色的缎带,头上戴着纯白色的发箍与小小的红花发卡,左臂拎着一个看上去就很高级的包包。公孙策赠送的便宜玩偶就挂在包上,用扁平的嘴部对着原本的持有者。
“怎么样?”
……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