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垣凯听不见他的话语,他怒骂一声后就急忙登上跑车,操控着车子追向空中的乐手。
在苍都各处奔走的幸存者们齐齐望向天空,看到龙群的每个人心中都泛起了吐血的欲望。
“干什么了?!你们这帮狗种竟干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恶事?!”迟子敬一拳砸出,被隐律主一把抓住。
看不见脸的男人低笑道:“恶事?这便是极大的好事……对世界极大的好事呀!”
隐律主趁机发力,将迟子敬一拳击飞向远方的龙群。群龙见敌人飞来,即刻便向他发起了攻击。耗费大量力量神隐市民的迟子敬本就落入劣势,此时再被数条巨龙一阻,更是无法追上隐律主了。
“可恶的东西,你要去苍首吗!”
迟子敬抓住刀柄,正准备尽力追杀,却突然看向了棘刺区的方向,看向赤法师的战场。他眼神闪了一闪,立刻做出决断。
“玄织君,状况有变。我恐怕赶之不及,要依仗你再支撑些时间了……!”
·
苍首区深处,刚掌控阵法中枢的李峻一看天空,差点晕眩过去。
“不用等上级指挥了!所有显现法使进入阵眼供能,尽可能启动九变定光灭魔大阵下属次级法阵,能用多少用多少!”
厚眼镜一边死命跟着调阵法一边嚷嚷:“可峻哥,这样苍穹之都……”
“你当这有多少条龙?!至少在500只以上!!”李峻两眼通红,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疯子,“哪怕苍穹之都坠落咱们死光咯,也不能让它们跑出去!”
·
苍首区深处,一向心平气和,极有涵养的刘忠武罕见地破口大骂开来。
“邪魔外道,无法无天!盖乌斯你这狗杂种,全家死绝的玩意!!”
净炼惊叹道:“你好激动啊……”
净炼的痴愚宇宙化作概念黑洞袭来,刘忠武仓促调动星象,为自己变了个“三奇贵人”的命相躲劫,随即全力调动起创界法术。一时间,玄仙罗网竟以凶勐的势头压过了痴愚宇宙的黑暗空间。刘忠武的命理之网延伸至苍穹之都的空中,将龙潮之中近乎四分之三的巨龙卷起,拉近了他的世界,拉进了他与净炼的战场之中!
“真敬业啊,玄织君。”净炼兴致缺缺地说,“办公的时候只要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就好……因为无关于工作的事情做得太多,就会在最重要的工作上犯错啊。”
“而现在的你……就因为做得太多,而犯了错。”
净炼的手杖如枪般挑起,在言语间便贯穿了刘忠武的腹部。手杖被净炼一把抽出,一股子黑气自老刘的伤口处升起,笼罩至他的面门上,一时间老刘思维迟钝,行动迟缓,整个人却似呆傻了一般难受,只觉得连思想都成了一种苦行。
刘忠武哇得吐了口污血,这回他真无余力再做替命之术,在创界战斗中分心于其他,就必须要付出受重创的代价。
他勉强抑制住体内愈演愈烈的愚痴力量,心中止不住地忧虑起来。
眼下他的敌人除了净炼之外,还多了三位数的普通巨龙,而在刘忠武展开罗网之时,他却又感受到了一股更强的力量正朝这战场逼近。还有一个比净炼更强的创界法使正前来……
局势当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
老刘的预料丝毫不差,这局势就正朝着众人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属于奥鲁斯·奥提密斯的战斗已在中心区彻底结束。可苍穹都市的疯狂气焰却未曾减弱半分。自星空中降临的群龙将局势推向了进一步的崩毁,而其余各处的战场也正到凶险关头。
龙首处,刘忠武因出手阻止巨龙而陷入了劣势,逐渐恢复力量的隐律主更是正赶赴他的战场。
而在面积最广大的棘刺区,那片血红的天幕之下进行着的,则是本日最凶险,最可怕,也最为无情的血战……
赤法师与所有生命的战斗!
·
时间回到数分钟前,回到群龙还未降临,会长才刚令居民们神隐的时候。
就在魔人赶赴战场的三秒之后,整个棘刺区的西部都在巨响中下沉了,建筑与泥土冲天而起。冲击波裹挟着物质化成了巨大的花瓣,下沉的地震中心成为了花心。仅在超能力者的一击过后,破坏之花在苍穹都市的中部绽放!
“天倾!”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视野中的一切都摇动不已,整个城区都因这一击的伟力而震撼。时雨怜一一时间屏住呼吸,即使是他也没能想到这幅光景。他知道公孙策的超能力会因情绪波动而变化,但他没想到那力量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整个棘刺区的四分之一都被破坏了!早已没有了路面,更不见四周的建筑,一切都在念动力的重压下粉碎,冲击波飞快地传递到远方,将大地如浪潮般掀起。
时雨怜一感觉到医生的手在颤抖,他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单是暴怒的公孙策的破坏力……还在于那个在这一击中仍旧稳定的声音!
“好厉害,好厉害!你的力量比上一次还要暴躁,比起一座城市的覆灭,你却在这时生出了更多更多的愤怒呢!”
赤法师的声音在这片废墟中回响,她的躯体早在天倾爆发的瞬间就被压碎成一摊血肉,可那赤色的血却再度聚合起来,在公孙策的面前化作了妖娆而邪异的女子。她看上去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衫都未破碎,那女子兴致勃勃地舔着嘴唇,调笑般虚点着公孙策的胸膛。
“你啊,你啊!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吧。其实早就想不顾一切地发泄了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嘛!”
公孙策没有答话,怒气已让他说不出哪怕一句回应。他的身体在原地消失,超越音速的突进带起了破灭的暴风,在破坏环境的同时也令他的体表破碎,在空中造出血红的毁灭之路!
在赤法师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公孙策已来到了她的身前。他一拳击出,正正贯穿了赤法师的胸膛,那拳中握着一个纯白色的盒子,盒中关押着一部分属于邪祟的血肉。又有千百道重拳携着白质囚笼打来,在刹那间完全破坏了赤法师的身体,将其拆解为无数碎片关押在白质囚牢之内!
“真热情啊……!这份愤怒,这份仇恨……你的恶意让我快乐得浑身发抖呢!”
然而,邪祟的声音却仍在响起。这回她甚至恶趣味地变化了声调,将声音变化成了绫音的样子。
“好疼,好疼啊……大哥哥,不要打绫音了,求求你,不要打绫音了!”
“——你他妈混账!!!”
公孙策将手中的方块砸下,自己迅速后撤。他不得不这样做,在这攻击刚打出时公孙策就发觉了不对:白质囚牢才一沾染赤法师的身躯就变为了赤色,那虚情假意的声音正是出于他的手中,出于在白质囚牢侧方长出的口部!
同一时间,无数小型囚牢扭转成为了赤色。白质囚牢在赤法师的力量下融化,与她的肉身合一,又再次汇聚为人类的身体。
这次赤法师变回了绫音的样子,向公孙策轻柔地说:“没关系,大哥哥……绫音很坚强,所以绫音还没有死哦!”
绫音的面孔又变作赤法师的样子,高声笑道:“啊哈哈,啊哈哈哈!有趣极了,公孙策,你刚刚还真不忍心下手呢!好美丽的同理心啊,让我想要一口吞下呢~!”
公孙策怒吼道:“邪魔外道!你还有哪怕一点人类的心吗!!”
邪祟高声尖笑,却不用任何手段,仅是以不死的身躯再度袭来,犹如恶趣味的怪物将食物戏耍。
时雨怜一心急如焚,他仅是旁观就知道公孙绝占不到上方,偏偏现在的他阻止堕落天侵蚀都已经竭尽了全力。他正打算靠心灵感应与队友商议战术,却发觉那只搭在他背上的手还在不断颤抖。
“医生?”时雨怜一担忧地回头,“你……”
·
医生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这世界疯了,自己也连带着疯魔了。
她看到了什么啊?绫音变成了怪物,绫音把公孙策的朋友吃掉了,然后公孙策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了绫音。那声音无疑是记忆中绫音的声音,那个正与公孙策说话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绫音啊,是她最好的朋友,是从幼时就在地狱中陪伴着她的人啊。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绫音会和公孙策大打出手,为什么绫音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语,为什么她能那样邪恶地笑着?
——“我啊,觉得帮助他人是很好的事情。因此我只要能帮上大家一些忙就很开心了。”
——“这份愤怒,这份仇恨,你的恶意让我快乐得浑身发抖呢!”
这太奇怪了。
这太过奇怪了。
——“会变好的,小真帆。一定会变好的。”
——“小绮罗啊,和街道上的好多好多人一样,被我吃掉了!”
梦境中的绫音与现实中的绫音,在她的脑中不断变化着。友人的话语时而如记忆中美好,时而如现实中恶毒。绫音与怪物的脸不停闪烁,逐渐融合在了一起,那表情让真帆回忆起了梦的最后,回忆起了那一天的结束。
血。无边无际的血。染红了大地的赤红。教官们倒下的尸体。还有在血液之中欢笑着的,赤口绫音的话语。
“比起大家的快乐,我还是更想,更想……让自己,幸福啊!!”
她其实早就明白了啊。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绫音的样子却从来没变过。那个计划结束后,生还的她却没受到任何追查。苍穹之都戒备森严,绫音却显得能自由来回一样。还有最明显的,在那计划结束后不久就出现的,名为赤法师的怪物……
那么多的违和之处摆在了眼前,可她不愿意承认,她拒绝去思考。最后事实终究摆在了她的眼前。
她最好的朋友,早在当年就已变成了怪物。
“——啊啊啊啊啊!!!!”
现实世界之中,医生无力地松开了手。那无助与绝望的感觉又来了,如九年前一样令她痛苦无比。而这一次,医生再也不想做任何事情,她真的没有力量让自己继续面对现实,面对这地狱般的世界了……
于是,名为肉体制御的超能力,在战场中央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