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鲁斯·奥提密斯在苦痛中醒来。
他又一次失败了,奥鲁斯苦闷地想。但是,大计划的一部分应当是成功了,那样的话他的行动就是有意义的。
奥鲁斯什么都看不到,他被蒙上了眼睛,拘束了手脚。他认为自己正在一辆车上,将会被运去什么地点。之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自然,他的父亲,盖乌斯·奥提密斯不会付出代价救回他。先一步做切割,尽可能减少损失,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让奥鲁斯来策划的话,他会动用暗手给自己灭口,这样一来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情报的泄露。
那样很好,是完成了使命后获得的死亡。如果是被研究机构捕获作为新兵器的素材,也称得上是为科研活动做出了贡献……无论如何,他的死亡都是有意义的。这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奥鲁斯感受到了一阵光亮。他似乎被运出车了,被丢在了平地上。奥鲁斯的视力回来了,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没有颜色的屋子里。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昏沉的黑,房内的摆设像未构建好的游戏建模般奇特:地板与墙壁上尽是无规律的凸起或凹陷,好几个占据了大片空间的不明几何体堆放在屋中,上方没有天花板,而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
而在奥鲁斯的正前方,那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水墨画。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在画中读着书卷。
似乎是感应到了奥鲁斯的视线,那画中人竟转过身来了。他有着一张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比奥鲁斯大不了几岁。
画中青年将书卷一放,骂道:“你他妈谁啊?”
奥鲁斯一时感到种少见的恼火,他未想到官方人士在处理前还打算对他进行羞辱。他忍着怒气说道:“我是奥鲁斯·奥提密斯!”
画中人捏着下巴,想了一番,笑道:“呵!想起来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傻逼玩意。四处宣扬什么狗屁不通的才能论,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废物的那一个!”
画中人一步迈前,竟从画中走出,在现实中化作了个黑白色的人。这人俯视着奥鲁斯,毫不留情地戳着他心中的痛点:“呆若木鸡,蠢笨如驴,鼠目寸光,抛了这具皮囊不剩一点人样,倒见得狼心狗肺,小肚鸡肠!
连人都不知如何做的纨绔子弟,还有颜面谈什么理想与雄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奥鲁斯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哈!老子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别说你这臭小鬼,就算是皇帝老儿我也骂得!”
画中人居高临下地瞧着奥鲁斯,笑道:“老子连你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你想着老子需要你的情报,所以暂时不会杀你,却不知道你手里那点消息对老子而言根本就没有一点价值!”
只听画中人怪声怪气地说:“你那丑陋偏执的通神法,必然是受了今天过来的那个净炼指导。而照看你修无常法不被官方发觉的货色,十成十就是隐律主。
你那想让秩序王降临的傻逼点子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而这次的行动虽由你自己策划,你却对幕后主使并不了解多少。除了你爹、净炼与隐律主外,你就没接触过任何一个真正的高层!”
奥鲁斯心中一惊,这人从前从未接触过他,口中所说的却一点不差!他稳住心神,问道:“您怎么会——”
“关你屁事!”
画中人一脚将奥鲁斯踹翻在地,五指并拢一刺,竟刺穿了奥鲁斯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活生生剖了出来!
“啧啧啧,听说你这崽子喜欢才能?可惜啊,野兽向来不需人心,这玩意你用不上咯!”
画中人从袖中掏出根毛笔,凭空画了个墨水心脏,塞进了奥鲁斯的胸腔内。
“按你的话说,没有才能的人便是无用。现在你没有用了,滚吧!”
画中人一脚将奥鲁斯踹出了门外,将至高冠的心脏在手中抛了一抛,带着心回画中去了。
奥鲁斯惊骇万分,一时间却连愤怒的气焰都消了。他怎也想不到这是什么神通,怎也想不到这是什么力量,种种可能性掠过脑海,其中一个最为接近的让他为之颤抖。
“你是天极……?!”
可当他惊呼出声时,那诡异房间已经不在,画中人也消失了。奥鲁斯跌坐在一滩污水中,发觉自己正身处肮脏的小巷里,几个混混打扮的男人在不远处吞云吐雾,紧张兮兮地议论着什么。
这里是哪?他还在苍穹之都吗?那疑似天极的男人想做什么?奥鲁斯紧张无比,他慌忙打出手势,却没能像过去一样如臂指使地传送。
“不……”奥鲁斯绝望地说,“俄勒特罗斯!!”
切割也不行,交换也不行……怎样努力都是无用功,他的超能力消失了!他甚至连无常法都用不出来了!!
这一连串的行动吸引了混混们的注意。为首的男人纹着纹身,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是奥鲁斯平日最厌恶的那类底层的渣滓。混混打量着这个神态慌张的男人,带着一丝疑虑说:“我怎么看他有点像……至高冠?”
奥鲁斯控制住情绪,撑着墙站起,扮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抱歉,先生……我不理解……或许您认错人了……”
混混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笑死人了。”“你眼神够烂啊鲍勃,这能是至高冠?”“新人吧估计是,看这怂样……”“八成被前几天的事吓破胆了。”
奥鲁斯松了口气,时间应当没过去多久,他还在苍穹之都。
“不对。”有个深肤色的混混突然说,“就是他。我以前见过他。前几天开会的时候,我就在教堂里……他绝对就是至高冠。”
奥鲁斯的动作僵硬下来,他一点点后退,鞋跟踩上了一个破酒瓶。
混混们说的话有些奇怪。前几天开会?教堂?这不应该,他前几天从未去过任何教堂……
“嘿!至高冠!”混混头颅以奇异的眼神打量着他,“真是幸会……我是说,我很荣幸。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你的?”
奥鲁斯尽可能稳重地说话:“如果你愿意帮我联系光核的成员,我保证你将得到超出想象的回报。”
混混们的笑容带上了一份令他恐慌的神色。奥鲁斯仍琢磨着那句话,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黑肤色混混的脸。那人叫阿丹姆,曾经在教堂中与他见过一面……
但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他与公孙策交战当夜的事情!
“有点不对啊。伙计们,为什么他不直接瞬移走呢?”“看来我们尊贵的大人物遇到了一点麻烦……”混混们一步步向他走近。“他刚跟诡言道化……啊不,魔人打过一场大的。”“看来这把对他影响不小啊。”“真巧啊兄弟们。我们到现在还没出事……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啊!!”
混混们狂笑着扑了上来,奥鲁斯一脚踢起酒瓶,使劲向他的头上一砸。他看都不看成果,转身就跑。混混们的笑声从后方传来,令他心惊胆战。
“快追!告诉所有跟光核有仇的人,至高冠用不了他的能力了!!”
“真他妈的惊喜!”暴徒们狂笑着追来,“别跑啊,至高冠!你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他妈的惊喜的!!!”
奥鲁斯难得感到惊慌失措。自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荒唐了,他的能力用不了了,而现在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他自己回到了三年之前!
可更糟糕的是,奥鲁斯已经没时间思考这重重诡异之处了。因为那些暴徒还在穷追不舍,而他今天才发觉自己并不熟悉这城市的每一个地方,正如现在,他就不清楚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因而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逃跑,不知道追兵会从何处出现,不知道自己被抓住之后会收到怎样凄惨的对待……也不知道再过几分钟,他就要逃进一条死胡同。
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的奥鲁斯·奥提密斯,要因自己的失败,因自己的恶行,而真正付出代价了。
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来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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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其他普通的市民们来说,生活没有灾厄俱乐部的成员们那么刺激,也没有奥鲁斯此刻那样煎熬。生活只是生活,偶尔给你一个小惊喜,多半时候很操蛋,但不管出没出事,每天都还是一样的过。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苍穹之都又一次百废待兴。
相比于三年前的混战,这一次的受灾面积还要更广。众人与奥鲁斯混战的中心区成为了受损最严重的城区,其次是位于棘刺区的赤法师战场。
受损最严重的时间段主要是前半段的混战,而在战斗正式开始后各色创界将城市覆盖了个干净,物理破坏反而少了点。至于精神损失则就比较大条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大心脏能接受的了一大堆巨龙在天上飞的奇景。因此今日的苍穹之都充满了官方人员焦头烂额的哀嚎声,要给570万市民挨个做精神辅导避免龙疯子诞生着实是个强人所难的任务,好在各国的无常法使及时赶来支援,在相当程度上缓解了这一难题。
苍穹二中初中部……的废墟中,米来斯抓着两杯冰可乐走来,在勉强幸存的操场一角坐下,把饮料递给自己的同桌。
“喝点冰的心情会好点。”米来斯宽慰道,“能减缓精神紧张。”
“十七想回零岛。”时雨十七两眼无神,“十七不想在这个破地方上学了。”
米来斯认为这呈现出了苍都市民的典型心态变化曲线:从傲慢到恐惧。之后就是从恐惧→反抗→接受→和解,再到最终的享受。
米来斯觉得自己已经到接受这一阶段了,而本校的老前辈们大概都到了享受阶段:他们正在校门口欢呼着畅饮汽水,庆祝又一次大难不死与连放四天小长假。